铁道兵文苑

我在《谅山》——纪念援越抗美五十三周年

 
刘觉吾(春来临)
 

 

        一九六五年夏天,铁道兵二師九团,奉命开赶越南,参加一场没有公开的战争。

        我和我的战友们,六月二十五日在广西边陲小城凭祥集结。中午时分,我们乘座越南米轨小火车,跨过友谊关东侧的一座铁路桥,来到异国他乡的同登,开始了长达五年的援越抗美战争。

 

  我们团部驻扎在一号公路西侧的山坳里,小地名叫(朗那),距谅山市大约两公里。

      七月初,支队开始布置改建同登至克夫的铁道线。小火车路,只有一米宽,是法国占领越南时期修建的,越南抗美救国战争爆发后,它影响军事力量的调动和支前物资的运输,改建它势在必行。九团担负同登至谅山段,全长二十多公里,它全部都在山沟里,弯道多,坡度大,沿线又不通公路,供给不方便,是改线工程中最艰苦的一段。

      我是个小兵,在团部警卫排当战士。有一天,排长安排我跟政委胡金銓去施工现场,同行的还有作训股的王砚耕参谋。深黄色的军用吉普,沿着一号公路北上,一路颠颠簸簸地行驶在沙石路面上,车后扬起的灰尘,让人睁不开眼睛。没多久,车子停在公路边。我紧跟在政委后面,翻山越岭,涉水跨沟。胡政委,四十开外,修长身材,说话轻言细语。走着,走着来到了距同登桥仅七公里的地方,我们刚踏上路基,弯道那边传来了阵阵,‘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铿锵有力的号子声,回荡在狭长的拉沟里,久久不会散去。

      胡政委拉着赶过来迎接他的三营长的手说:‘同志们情绪很高嘛,你们月底能完成任务吧’?三营长笑着回答;‘只要国内钢轨枕木供应及时,应该问题不大’。王参谋当时就说:‘凭祥方面增派了轨道车,这两天会加大运输量,你们要组织好突击力量’。‘那就好,那就好’,三营长回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的教导员,底气十足地说:‘保证完成任务’。他郑重其事的,向政委敬了一个,没有穿军装的军礼,把在场的人都逗乐了。这时,九连的战友‘嘿哟!嘿哟!’,把一根重重的钢轨,稳稳地落在枕木上,他们取下钢扣,扛着木杠,乐呵呵的出发了。十一连的同志接过来,将钢轨撬拨到位。连长用轨距尺靠了靠,做出升高和降低的手式,指导员将固定夹板夾紧。水银泡来回游动,铁撬棍拨动钢轨,园长锤击打道钉,十字镐捣固道碴。火热的现场,繁忙的工地,把战友们浅灰色的制服上,留下层层汗渍。一排枕木,三根钢轨,准轨和米轨同行的奇特钢铁运输线,就这样,一节节地,在援越抗美将士们的手中延伸着。
 


 
         响午,太阳在山沟里刚露面,炊事班就把午餐送到了现场,大家分享着河北的红烧肉,山东的花生米,湖南的松花皮蛋,上海的鸡毛菜。政委像大哥哥一样,挤在战士堆里,边吃边讲改线工程的意义,越南抗美救国的形势和兄弟部队的战况。王参谋抓住时机,以大山作背景,现场为题材,摄下这一幅幅珍贵的历史画卷,将永远印刻在援越抗美战士心里。
 
        下面这张照片,是我调离警卫排时,王砚耕参谋送给的。

 

        从同登跟过来宏伟,秀丽的大山,给谅山留下一块小小的盆地,一号和四号公路在这里交汇。像溪水般的淇穷河绕城东去,铁路上方的山梁上,榕树、木绵树……枝繁叶茂,一幢幢法式建筑躲藏在树荫下,几十个商舖的‘丁字街’,闭多开少,街道上很少人来车往,一点也看不到,这座越北重镇繁华热闹的影子,看到的只是战争给他们带来的痛苦和悲伤。

 

 
        横卧在淇穷河上的圻罗桥,是由一百多米长的钢架梁和河下一个桥墩支撑的公路、铁路两用桥。
   十一月初,一号首长和魏副团长,带领工程技术人员到现场,作加固大桥施工方案的调查。九团团长周子和,北方人,抗美援朝的二级战斗英雄。我是第一次跟着团长到现场,老实说我还有点紧张。他披着军大衣在岸边来回观察,不断地和随同人员交换意见。过了许久,团长回过头来对我说:‘小同志,会游泳吗’?‘会’,我赶紧回答。他沉思一会后接着说:‘到桥墩下面去摸摸情况’。‘是’。我马上脱掉服装,把武器交给司机,便下河去。这时的南国,也有一丝丝凉意。淇穷河在这个段面上,只有五十来米宽,水深四米多。我按照伍参谋的指挥,潛下水去,围着桥墩一段一段地测量,岸边的工程技术人员,根据我报出的数据,绘制一份基础结构草图。团长接过图纸,脸上露出一丝难得一见的微笑。我上岸后,周团长连忙把军大衣裹在我的身上,副团长叫小车把我送回团部。圻罗大桥加固工程,月底就完成了。

 

 
        一九六五年底,我们一支队在边轰炸,边抢修的情况下,出色的完成了从友谊关到克夫九十多公里的改线任务。支队长龙桂林,支队政委郭延林,会同越北军區司令员谭光忠等越南领导,为通车剪彩。我们团长登上火车头,進行压道试车,安全地通过圻罗大桥。一条摧不毁,炸不断的钢铁运输线胜利贯通了。
 

 

        六六年四月的一天,我跟两位机要秘书,到在建的机车维修段给首长送文件。车子还没有跑到山脚,机务段前面山头上,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哨声,紧接着听见炮兵战友们的吼声。片刻,阵地上开火了,隆隆炮声震撼大地,朿朿白雲在谅山上空騰起,拖着长长黑烟的美军侦察机,撞到了远方的半山腰。

 

 

      警报解除后,小车一拐弯就到了施工现场。战友们在这个岩山里,打眼放炮,解石运碴,凿出二十米宽,十来米高,近百米的山洞来。这时,胡副团长和二营长,灰糊糊地从山洞里走出来。周子和团长调任支队参谋长后,他出任九团团长。机要秘书马上把文件夾递过去。他看完文件后,高兴地告诉大家:‘祖国的親人要来了,要到谅山進行慰问演出’。他接着对二营长说:‘你们就在靠北的那块坪地里,把舞台搭得牢牢的,迎接祖国親人的到来’。

 

 
        一九六六年(五一节)前夜,在雄伟的‘东方红,太阳升’的旋律中,拉开了慰问演出的帷幕。奕奕婆娑的‘洗衣舞’,多姿多彩的‘越南京族舞’,趣味十足的‘打靶归来’,一排枕木,三根钢轨的诗朗诵……,东方歌舞团艺术家的精彩演出,博得一万多谅山军民的阵阵掌声。一首‘背上了那个行装,扛起那个枪’,优美,高昂的‘铁道兵之歌’,把演出推向了高潮。
   到谅山慰问演出的,还有越北军区文工团,辽宁省歌舞团。

 

 

  我在警卫排时的战友。





照片由作者提供
(编辑: 老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