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汝县招待所长期居住,偶尔往焦炭厂跑一跑,催一下货源。只要焦炭上了站台,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事儿了,每天去火车站催问一下能不能发运就没有行了。
怎样打发这剩余的空闲时间,我买了一个口琴学着吹口琴,学了几天,由于不会识简谱,很多歌曲听着好听,吹起来却很难。根本原因还是没有那个音乐天份,眼高手低,也就没有认真学下去。想想还是看书的事情简单,就在临汝县图书馆办理了一个临时借阅证,经常从图书馆借书来消磨时间。
这期间看了不少书,同时认识了江苏清江市的一位一同住在招待所的业务员,名字好像是叫陈其美,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一本书,书名叫《十日谈》。这本书主要内容是写中世纪意大利的罗马闹瘟疫,有十位少男少女为了躲避瘟疫,来到郊外一个清净之处,为了消磨时间,他们十个人规定每人每天轮流讲一个故事,一天十个故事,讲了十天,总共一百多个故事,所以给书名起《十日谈》。故事的主要内容是揭露西方天主教神父,教主以及教徒的的虚伪、淫秽与黑暗,里面充满了色情描写,语言直白露骨,色的成分比中国的《红楼梦》《金瓶梅》要严重的多。由于是揭露天主教黑暗,虚伪,淫秽的书藉,在西方也算是禁书。由于书中含有色情成份和绘图,在我国照样也算是禁书。只有在民间,才流传有这样的书藉,江苏清江市的这小子,身居外省他乡,居然能搞到这样的禁书,真是不简单。我们两个同住一个房间,自然我也把这本书从头到尾看了一个遍,本来我就喜欢外国文学,从此以后在图书馆借书的时候总是挑挑拣拣,专门看一些外国书藉,可惜那时候的外国文学书藉太少了,不能尽兴而阅。
如果焦炭发运回来了,我的驻外工作也就暂且告一段落,也就可以回工厂了。只有下次车皮计划批准了,我又必须回到临汝县重复原来的工作了。
回到工厂,除了给厂里买一些日常生产用品,也没有我的什么事儿,早去晚去都可以,工作十分轻松。这期间难免往苏君爱家多走几次,一个是惦记未婚妻,一个是想吃丈母娘用铁鏊子做的葱花大油饼和炒鸡蛋。这期间,苏君爱给我说,“虽然我们已经“大见面”订过婚了,可是还有一个程序没有走。”我问她什么程序?她说:“相庄子”。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原来我们这代人男女定婚,有很多陈规陋习,基本上是要走五个程序:一、是小见面,男女双方短暂的认识一下,互相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相看一下对方的面貌,满意的话,就进行下一步。第二步名曰“大见面”,男女双方互换信物,手绢、照片之类,女方收取男方一定的礼物,这就算是定婚了。这第三步就是“相庄子”,“庄子”也就是男方的家产,那时候都没有什么大的家产,就是看一看男方家的房子怎么样,这三步就算进行完了。第四步是“拍婚照”,那个年代拍婚照很简单,不像现在动不动就花费几千元婚照款,也就是男女双方的一个合影照。说是去拍婚照,其实是给女方买一些结婚礼品,拍了婚照,女方买了礼品,这婚事基本上就是“木板上钉钉——跑不了”了。上面四步完了,才有最后一步,结婚举行婚礼。
说起这“相庄子”,我记忆犹新。媒人先两天捎来口信,说这几天苏君爱家的人要来“相庄子”,具体没有说那一天,也没有说都有谁来,因此,那两天我也不敢外出,在家里等候着。
某一天下午,我隔着窗户看到有四五位小脚老太太进院门了,我知道是丈母娘家来人了,赶快同母亲一起出去迎接。
出门一看,果然是她们。包括女方的媒人,也就是苏君爱的二嫂,总共来了四个人,苏君爱的二嫂,三十多岁,长得身材高大,体格魁梧,大手大脚,比一般的男人都雄壮,用现在的话说是一个“活脱脱的女汉子”,她像一个领头羊一样走在前面,后面紧跟着是我的丈母娘、丈奶奶和丈婶子。她们三位都是裹过脚的女人,尽管年龄都不算老,可是受裹脚的限制,都是步履维艰,行走很慢。我的母亲也是裹过脚的,匆忙从房间里出来迎接客人,同她们三位小脚女人站在一起,这样站在一起的就是四位小脚太太。苏君爱的二嫂虽然说是新中国长大的,为了同她们四位小脚太太保持步伐一致,只有挪动脚步,五个人站在一起,四位小脚太太都是黑衣黑裤黑鞋袜,瘦小矮个老妈妈,苏君爱的二嫂(这里我也可以称呼她二嫂)则是文革后的中国女人的普通打扮,齐耳短发有精神,人高马大胜男人。五个人站在一起,很明显是两个社会,两个朝代过来的人。当时没有记者,如果有的话,拍个合影作为新旧社会的对比,这张照片肯定能载入史册。
话题扯远了,闲话少说,言归正题。母亲忙着招待客人,我一看暖瓶没有开水了,急忙去邻居家想借暖瓶开水来招待客人,这样比较快一些。刚回来,就看着她们要出门走了,原来“相庄子”就这么简单,粗略看了一下房子,院子里呆了几分钟,房间内呆了几分钟,就要走了,看来她们来“相庄子”是走马观花走个形式,也是为了循规韬距,遵循那些陈规陋习。不然,就少了一道程序,给闺女的婚事留下了遗憾,也许还会引起街坊邻居的闲话。其实,家里也没有什么可看的,又不是解放前的大户人家。
小脚老太太们就这样蹒跚而来,匆匆离去,这一来一回足有八九公里,那时候也没有什么三轮车一类的东西。真不知道她们这小脚要走到何时。
说起这些小脚老太太,据说这裹脚的习俗是距今一千多年前的南唐后主李煜那个时候开始的,由于这位皇帝喜爱小脚女人,致使中国女人被残害一千多年。尤其是上面提到的我的丈奶奶,她不单单被裹脚的陋习残害了一辈子,更被封建社会“从一而终”的制度害了一辈子。
丈奶奶嫁给苏君爱的爷爷只有一年多的时间,苏君爱的爷爷就去世了。当时她还十分年轻,是“补填房”进来她家的。所谓“补填房”,就是男人的老婆去世后,又娶了一位夫人,这位后来的夫人就叫做“补填房”。丈夫去世,给她留下四个男孩子,封建礼教,“从一而终”的思想束缚她这位年轻的继母,一生精心照料这四个继子,为他们娶妻,让他们成家,上学。那个年代到处兵荒马乱,天灾人祸根本没有断过,可这位继母至始至终,死心塌地为这个家庭操持,直至八十多岁寿终正寝,可想而知,她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这封建礼教,糟粕的传统文化害了她整整一辈子!
写到这里,我不仅为一千多年来的裹脚文化,残害妇女的习俗感到愤慨。也为孔孟思想那种皇权至上以及种种害人的陈规陋习,封建礼教制度感到不满。更为中国人这种忍辱偷生,不敢反抗的懦弱性格感到悲哀。当然,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假如,苏君爱的奶奶中途改嫁了,她那四个继子的人生可要受罪了!
总的来说,一切陈规陋习,一切害人的封建礼教制度,早就应该彻底废除。可惜,孙中山先生出生太晚了,要是提前几百年出生,中国可能早已经成为比日本更先进,比美国更民主,比瑞典更富裕的国家了!
乡村记忆系列故事三十九:社会篇12
文/《躲不过的陈规陋习》完
2022年3月1日
编辑:兵心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