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战友作品:翩翩起舞的青春最难忘

 


        宋静宇阿姨赠送我一本书《点点浪花》,是她和爱人程华栋老先生合著的回忆录。
        宋阿姨是原铁道兵文工团演奏员。名门之后,父亲宋光务勤工俭学留法,是黄埔军校的秘书。她14岁参军,是抗美援朝战地文工团员。她的爱人程华栋,是知名作曲家,曾任铁道兵文工团歌舞团团长,代表作《金珠玛米亚古都》《革命熔炉火最红》。
        《点点浪花》是宋阿姨与程华栋老先生的“家史”,记录了夫妻双双在抗美援朝前线、铁路建设工地创作、演出的战斗历程,以及艺术实践的心得体会,晚辈的成长、进步;选录了部分照片、书画作品。
        我向战友们推荐其中《翩翩起舞的青春最难忘》(摘录),是希望通过这篇作品,让我们近距离看到国家一代元勋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犹记得在闲谈中,周总理说:“铁道兵为祖国建设立下了不朽的功勋,修了不少铁路……”
 

 

 翩翩起舞的青春最难忘

宋静宇

        “灿烂的朝霞,升起在金色的北京,庄严的乐曲,报道着祖国的黎明……祖国的心脏,团结的象征,人民的骄傲,胜利的保证,各族人民把你赞颂,你是我们心中一颗明亮的星……”

         这歌声在我耳畔缭绕,这歌声将我带到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

         新华门这座古老的建筑,神圣而威严的殿堂,跨进这座门,一块庞大的隐壁上刻着“为人民服务”五个醒目的大字。隐壁后面便是波光粼粼的中南海,四处洋溢着中国五千年古老的文化气息。那古老的参天大树,郁郁葱葱直冲云霄;那晶莹剔透的硫璃瓦,在灯光如海的辉映下更加金碧辉煌;那五彩斑斓的花丛,一团团、一片片簇拥着中南海水绚丽璀璨,沁人心脾,赏心悦目。我深深地吸吮着这里的空气,使人格外心旷神怡。

 

铁道兵文工团演员

 

        1957年,我们铁道兵文工团接受了一项任务,卢广川政委、秘书牛龙韬,民乐队的朱学义、洪其敏、熊才昌、宋静宇、陈比维、杨俊义、胡俊成、王俊英、苟宗仁、王崇智、安庆德,跳舞的女同志陈道芬、李胜利、张芷君、卢叶君、叶丽、崔凤珠、李幼君、孙敏、陈比维共十九位同志在团部小会议室集合,到中南海执行任务。

        传达完各项事宜,各自分头准备,都很激动,开始排练。这之后,每周三、六及节假日,吃罢晚饭,18:30出发,去中南海。

        抵达颐年堂后,按划分的区域就座,屋子里座无虚席,井然有序,工作人员及首长们的子女、亲属已落座,静候着首长们的到来。

        舞会是在广东音乐“步步高”“紫竹调”“梅花三弄”等民族音乐声中开始的,人们随着这阵阵乐曲翩翩起舞。

        首长们日理万机,劳心、劳神,没时间锻炼,这是活动锻炼的最好形式,是警卫局的同志想的好办法:让首长们健身锻炼、散步运动。

 

 

        毛主席披者银灰色的大衣,迈着矫健的步伐,进入顾年堂,大家迎上前去请他跳舞,他兴致勃勃地跳了起来。

        我有幸第一次和毛主席跳舞,非常紧张,腿发抖,蹑手蹑脚,生怕撞着老人家,踩着老人家的脚。过去一直认为伟大领袖可望而不可及,像我们这小小的兵,今天竟然能站在领袖面前,这样近距离的一起跳舞,一起谈笑风生,连做梦也没想过。他老人家神采奕奕,大步流星的迈着舞步,这种闲庭信步,透着那万里长江横渡的气魄。

        他老人家慈祥地望着我,已经看到了我的紧张,说:“不要紧张,放松些。”他主动和我聊天,问了很多问题,我才放松下来。音乐停止后,我坐在他老人家身旁,工作人员送来烟,他点着烟,燃而不吸。我说:“吸烟不好,有损健康。”他说:“这烟没有尼古丁,我经常燃而不吸或者少吸……”并问:“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我说:“我是湖南人,叫宋静宇。”他说:“啊,小老乡啊!你的普通话改得不错,比我好。”他重复了一句我的名字:“宋静宇,宇宙并不安静啊!叫宋宇多好(他手臂一挥),囊括整个宇宙……”这一区区小事,体现了伟人的气度和博大的胸怀,他心中装着五洲四海,风云变幻。他老人家继续说着:“你这个湖南妹子,爱吃辣椒吗?”我说:“爱吃。”他说:“湖南人爱吃辣,你知道人们叫湖南妹子什么吗?叫湘妹子,叫辣妹子”我们都笑了。

        此时,音乐又起,他老人家烟也快灭了。我说:“主席,您的烟。”他弄灭了烟,放在烟灰缸里,说:“走!跳舞去!”于是又和我跳了一场。

 

宋静宇作品

 

        再次坐下后,又接着和我讲:“你家乡有一个庙,叫回龙山,知道吗?”我说:“不知道。”他说:“你年龄小肯定不知道,回龙山庙很大,建筑很漂亮,古色古香,香烟缭绕,烧香拜佛的人很多,碰到天灾人祸,老百姓祈求菩萨保佑,平安求福……这个庙里有好上千个和尚,有真和尚和假和尚。”我说:“和尚就和尚呗,还有真和尚和假和尚吗?”他斩钉截铁地说:“有!真和尚吃斋,就是吃素油不吃猪油不吃肉,假和尚偷着吃肉、吃猪油、吃鸡蛋……你听说过‘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这句话吗?”我说:“听过。”说到此,他老人家若有所思的说:“我二十多年前去过回龙山,走到那里已身无分文了,没得钱了,有一个和尚送给我二十块大洋,我就又往前走……”他老人家如此深情,意味深长地说:“对革命做过好事的人,我们绝不要忘记他们。”他老人家意犹未尽,又讲了很多,教我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含义……他讲、我听;他问、我答。

        我有时在乐队伴奏,他老人家和别人跳舞,转到乐队前,向我点头示意,要我到他那边跳舞、聊天。他老人家慈样的面孔,我永世不忘。

        这舞会,与其说是跳舞,倒不如说是散步、运动。

 

程华栋作品
 

        首长们跳舞风采各异,风格不同。

        刘少奇主席步子稳健,比较慢,舞步规范,话语不多。开始问我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我回答完后,问我:“你知道花明楼吗?”我答:“我知道那是您的家乡。”他说:“是的!你去过吗?”我说:“没去过!”我问:“您知道杨剑雄、宋光务吗!”他问:“你怎么知道杨剑雄、宋光务?”我说:“杨剑雄是我表舅,宋光务是我的父亲。”他老人家说:“认得!认得!他们是我宁中的同学,白色恐怖时杨剑雄救过我。”他问:“宋光务现在哪里?”我说:“去世了。”他稍停了一下,“啊”的一声,叹息说:“好人啊!”我惊讶地望着他老人家,他还说了很多很多,令我回味无穷。

        朱总司令有腰伤,坐在沙发上要有人拽才能站起来,跳舞基本是散步,有军队最高统帅的风采。

        陈毅副总理,乐观、豪爽的性格,说话声音很响亮,这性格似乎体现在舞步中。他操着四川口音说:“你这个女娃儿在文工团做啥子?跳舞?唱歌?”我说:“拉提琴的。”他说:“拉提琴咋格又拉胡胡嘞?”还没等我回答,便自言自语地说:“噢,一专三会八能,好哇、好哇!……”

 


        周总理潇酒、轻盈的舞步,箭步如飞的华尔兹,转得我晕头转向、眼花缭乱。他老人家问我是哪个单位的?来了多少人?我答:“是铁道兵文工团的,来了十来个人。”他说:“铁道兵为相国建设立下了不朽的功勋,修了不少铁路……”跳完舞后,到乐队前说:“你们好!你们辛苦了!

        我最大的遗憾是,始终未敢和周总理和陈毅副总理说起早年赴法勤工俭学,以及作为川生代表的陈毅副总理与我父亲宋光务(湘生代表),一同被法国当局羁押回国之事……话到嘴边,欲言又止,我怕引起首长们不高兴。

        有一次我和周总理跳舞,我踢着地毯摔了一跤,周总理把我拽了起来,总问我摔伤了没有。这时正巧刘少奇主席过来了,对我点头,向我微笑,我差点将他老人家绊倒,吓得我跑到墙角旮旯里躲起来,生怕工作人员来“兴师问罪”。结果,他们反倒都来问候我摔坏了没有,弄得我很尴尬。

        1966年“文革”开始,中南海的舞会停止了,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去中南海,不能近距离地聆听首长们的教诲了。

时过境迁,这些往事成为美好回忆,回荡在我心中。

 

程华栋、宋静宇在鹰厦铁路工地结婚。




 

照片由作者提供
(本版编辑: 老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