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陪我走成昆 成昆铁路新线通车了,过去成都到昆明乘火车要19个小时,如今动车只要7个小时。儿子媳妇为了圓我这个老铁道兵的重走成昆梦,决定全家到云南过春节,并且早早就提前订好了动车票。1月18号,我们乘座的动车沿新成昆铁路风驰电掣高速行驶,窗外景物一闪而过,确实很快。
新成昆铁路施工完全是先进的机械设备,开挖隧道使用的是一次成型的盾构机,回想当年我们修筑成昆铁路,施工初期无论隧道施工还是浇注桥墩,连最基本的混凝土搅拌机都没有,全靠人力八人一组,手握铁锹,在地上舖的钢板上人工搅拌混凝土,其劳动强度可想而知。塌方,泥石流,哑炮各种想不到的意外险情,1100公里的成昆铁路,留下了2000多铁道兵烈士的英灵,过去他们是成昆铁路的建设者,几十年来,他们躺臥在老成昆铁路沿线的烈士陵园,依然是成昆铁路的守护神。
一直以来,我最企昐却又怕见到的就是老成昆铁路沿线车窗外不时闪现的铁道兵烈士陵园高䇯的纪念塔,一个个白色的烈士墓碑,几十年过去了,它们依然是那么让人触目惊心。
2008年4月,应云南省战友会相邀,我曾经参加他们当时组织的一个“缅怀与追寻之旅”重走成昆线,为烈士扫墓的活动。我们按约定四川云南的200多名铁道兵战友集中在老成昆铁路的云谋火车站。云南战友会此前专门成立了一个高效率的组委会,负责参加活动战友们的食宿交通,组委会尽职尽责战友的食宿出行安排得井井有条,让人感动。
本次活动每个人交费600元,而据我所知当时云南战友不少人的工资都仅在1200元左右。我看见不少参加扫墓活动的云南战友衣着简陋,一位元谋本地的陈姓战友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脚下的解放鞋前端的破洞看得人心里发酸,一位叫尹丽华的下岗女工,是当年铁一团一营驻地朱布村云南省地质大队的一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姑娘,她每天看着附近“杨连第连”的战士们施工出操,拉歌,从小她就对这些铁道兵叔叔崇敬有加,长大后她居然成为了一名“铁道兵粉丝”,几十年来她一直不间断参加铁道兵战友会的活动。听闻此次扫墓活动,她不顾自己大病手术后虚弱的身体,她强烈要求主动交费参加了此次扫墓活动。
此次扫墓活动,庄严肃穆,规模宏大,因烈士陵园早就挂牌成为当地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沿线的地方政府,学校都组织了干部学生参加扫墓祭奠活动。扫墓现场有吕正操将军,李万华师长托相关部门送来的花圈。
不少云南战友还带着家属身着民族的盛装参加扫墓。统一祭奠活动结束后,不少战友在烈士墓碑前或点上一支香烟,敬上一个军礼;或倒上一杯水酒,献上一束鲜花,无不饱含深情。
云南战友陈松山抱着一个墓碑哭得嘶心裂肺,这是他当年接来的一个新兵,他向其父母承诺要把新兵当亲弟弟爱护……但没想到三个月不到新兵成为了烈士,为此陈松山自责纠结了一生…。
在黑井烈士陵园扫墓后留宿黑井古镇的当晚,在镇政府的安排下,古镇广场燃起了篝火,古镇的彝族同胞纷纷穿上节日的民族盛装,与铁道兵老战士手拉手跳起了彝族欢快的“达体舞”,使整个古镇成为了歌的海洋,舞的海洋,激情奔腾的海洋。
但当我们到达某地扫墓时,想不到我们尽看到了极不和谐的一幕,烈士陵园本来埋葬着铁一团的烈士遗骸和当年铁三团蜜蜂菁泥石流牺牲的47位烈士的遗骸,但我们到达发现,门楣上方的烈士陵园标识变成了“龙翔公墓”,地方政府为了创收,将烈士陵园地皮高价卖给有钱人修筑豪华坟墓,原有的烈士墓迁往后山草草掩埋,墓碑歪斜倾倒,坟墓坍塌…,此情此景战友们愤怒了,纷纷向地方政府干部讨要说法。我也愤怒万分,发出了“烈士异乡成怨鬼,荒山忠魂何处归”的呐喊。
此后,我连续写出了《刻骨铭心的缅怀与追寻之旅》《云南扫墓几件感人的事》《烈士异乡成怨鬼 荒山忠魂何处归》的文章发在网上,反响强烈,云南战友陈松山等人更是将我写的《烈士异乡成怨鬼 荒山忠魂何处归》的文章复印后到省民政厅直接找厅长讨要说法,据说厅长闻讯动情发怒,紧急拨款重修烈士陵园,从他们后来寄给我的照片得知,从修后的烈士墓统一用墨玉墓碑,庄严肃穆。
2008年4月成昆线扫墓,我感受颇深,临别应随行的几家媒体要求我写下了:
一别成昆四十春,
重返陵园悼英灵。
战友重逢倍欣慰,
忆话当年热泪盈。
当年成昆皆铁汉,
回乡建设栋梁身。
从军修路终不悔,
全国铁军一家亲。
此次乘座动车重走成昆线,距我2008年参加“缅怀与追寻之旅”活动已经过去了14年,如今的新线路已经很难看得见过去沿线的烈士陵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