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太（铁四师）
戈壁黎明
墨还没干的山影
浸在东天的宣纸上
云在砚台里洇开
雾是未收的笔锋
一群羊把灰蒙蒙的草
啃成移动的光斑
蹄子敲着戈壁的骨节
每一步都在吞咽寂静
牧羊犬的尾巴扫过地平线
与头羊交换着风的密码
或许在说露水的重量
或许在数天边那枚
刚啄破蛋壳的太阳
维吾尔族姑娘的头巾
是最先亮起来的颜色
歌声漫过羊群时
太阳正舔着她的睫毛
而昨晚月光下的买买提
正随着草尖的露水
悄悄爬上她的眼角
烤串的阿依古丽
炭火在铁皮炉里伸着懒腰
肉串整齐列队赴身蹈火
阿依古丽的手腕一抖
孜然就漫过了昆仑山的黄昏
一句含糖量很高的“拉菲克”
让客人醉进“乌啤”
竟忘了多看一眼那烟火气映出的娥眉
听一听羊肉串与火的悦耳交响
有人喊多加辣
她的笑比辣椒更烫
铁钳翻动的间隙
影子在地面蜷成半块馕
晚风偷走最后一缕肉香
她数着零钱的手指
沾着炭火的温度
像刚从馕坑取出的
半块带馅的月亮
注:拉菲克。塔吉克语，朋友的意思。
乌啤，当地享有盛名的一种啤酒。
塔 吉 克 族 的 夺 羊
雪山的影子醉倒在草滩时
公羊的犄角已挑亮正午
马蹄踏碎云影的刹那
十几双手同时攥紧风
皮鞭在半空拧出响雷
马鞍上的肩膀撞出火星
谁的靴底碾过草屑
谁的吆喝惊飞岩鹰
争夺是流动的火焰
从这个人的臂弯
窜到那个人的马背
羊在沸腾的人潮里
成了跳动的心脏
最终有人将羊高举过头顶
阳光在他汗湿的脊梁上
浇铸出青铜的光芒
而散落的笑声正漫过石堆
和远处叼着草茎的孩童
一起摇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