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点名

 

星期天晚上

集合号惊动山谷

连部要点名

 

这是大轰炸后首次点名

全连百十号人

迅速集结

 

连首长先到一步

一张脸

如刀刻般

 

副连长整好队伍

跑步请示连长

两人的敬礼

在空中停留很久

 

连长缓步迈向队前

“现在点名”

四个字似枪膛迸出

听得见针落地

 

“一班”

一班长报告

应到十二人

实到十二人

报告完毕

 

“二班”

二班长报告

重伤入院二人

应到十一人

实到九人

报告完毕

 

……

 

“木工班”

没人应声

“木工班”

有人在低声抽泣

“木、工、班”

这三个字

连长是吼出来的

 

到！

木工班小李终于应答

本班应到十三人

牺牲十二人

实到一人

报告完毕

 

三天前

木工班在抢修梅花大桥时

除小李幸免外

其他人全部遇难

 

连长用袖筒在双眼

不知擦去了什么

突然大声道

“现在宣布命令

木工班战士李锋

任木工班班长

请迅速组建木工班”

 

连长话音未落

队列响起闷雷般掌声

掌声在越北山谷的夜幕中

久久回荡

 

 

 

 

      双    墓

 

敌机偷袭后

大桥连遭重创

十八勇士牺牲

 

收寻了一大堆尸骨

团长用泪水洗净

分成十八份

装殓入陵

 

几天后

当地人又发现一条腿

连着军裤

口袋里有《毛主席语录》

扉页上写着:肖立荣

 

肖立荣，铁九团九连木工

 

越南谅佳陵园

有两座碑名相同的坟

安葬着一群

想回家的灵魂

哪怕只剩一条腿

也要回到祖国

 

在越南谅佳烈士陵园

 

 

战友们啦

我们来迟了

半个世纪的路程

走得太艰辛

感谢你们

用出操的队列

用受阅的方阵

迎接我们

九泉之下

你们没忘记

中国军人的身份

 

面对你们

我们一个个哑口无声

任泪水冲开闸门

把你碑前的小花滋润

然后在你的名字前面

久久地一一

鞠躬

 

告诉你们

祖国强大了

你们在他乡

不会受欺凌

我们慷慨解囊

为守墓老人捐赠

他要我们放心

不会让你们的安息地

落下半点灰尘

他会子子孙孙

一代接一代

永远陪伴你们

 

再见了

亲爱的战友们

离开你们

我们的脚步如此沉重

一步三回头啊

不知何年再相逢

再见了

你们用军人的注目礼

与我们辞行

 

2016年4月5日于越南谅山

 

 

怀念英雄杨连第

 

小时候

你在给资本家干活时

就悄悄学会了

踩他们于脚下的本领

 

解放战争

你爬上四十多米高的桥墩

在陇海铁路空白处

涂上胜利的底色

你的名字“杨连第”

从此被写在八号桥

 

抗美援朝

你灵活矫健的身姿

能与敌机周旋

钢铁运输线是钢铁

打得烂炸得断

而“打不垮炸不断”的

是你们的血肉

你的名字

与清川江同在

 

你是勇敢和智慧的化身

你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是咱铁道兵的牌子

 

你所在的部队一一

现为中铁十一局

简写11局

放平了是两条钢轨

竖起来是一架天梯

你在上面

我们跟着你

 

 

 

  清明在母亲坟头

 

跟着清明幡子

我找到了属于母亲的那堆泥土

周围开满了金色的油菜花

那是父亲送给她的项链

父亲生前送不起哪怕是一件饰品

 

母亲坟上长着青翠的狗尾巴草

是母亲最喜欢打的猪草

她把猪和我们兄弟姐妹

一同慢慢拉扯大

 

跪在坟头

我给母亲烧着纸钱

火焰轻舔着我的脸

是母亲在抚摸我

那年我从部队回家

母亲捧着我的双颊

也是这般亲切

时间久了隐隐生痛

而我却舍不得离开

那是母亲手上的老茧

 

离开母亲的坟墓

香烟仍在袅袅

我忍不住喊出了声

娘，我回来了！

母亲为我生起了炊烟

 

编辑：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