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北口往事——忆张锡显政委
 

　　离开古北口四十多年，我始终没有过去看一眼，是我害怕面对曾经熟悉的院子早已变迁了主人，而当年的主人大部分已相继离世……

　　往事一
 

　　1973年七月份搬家到了古北口河东，那时我已年满10周岁。由于64团家属院在建未完工，都借住在二里沟陆24军的1507部队家属房最后一排，生活用水必须自带提桶和绳子走到家属房外面大约三十多米远的一口水井取水用，大人们叮嘱过小孩一律不许靠近水井。

　　从未见过水井这东东引起我的好奇心。住了一些日子这种好奇心越加强烈，终于有一天趁妈妈没注意，我拎着一个从三天门搬家带来的梯形白铁皮水桶和麻绳，箭步如飞朝井边奔去。

　　从未打过水的我，首先抓紧绳子一头在手掌来回绕几圈，然后拿起水桶就往井里面砸，我以为使劲砸下去，水就会装在桶里了，可是探出头往井里面看，我家的水桶怎么不进水呀?我又傻乎乎收绳子接着用桶继续砸水，不知道反复多少遍，我也砸累没力气了。手里紧紧抓住绳子这头站在井边休息，一大截绳子都放下井不管了。过会有下拽的感觉，我朝井里一看，水桶盛满了水，心里别提多开心!可我往上换手拽绳子力气不够用，好像我要被拽下去。这种恐惧感袭上心头，干脆不往上拎水了，就让水桶在井里泡着。

　　我收了一些绳子(记得绳子间隔距离打了一些疙瘩)后退井边几步东张西望的，不知过了多久看到张叔叔(张锡显政委)从小路这边露出高大的身影。张政委是河北人，说话语速较快，浓眉大眼。下班回家习惯手上拿一张报纸，而且报纸折叠成细条形状拿在右手，边走边时不时用报纸会在左手心拍打一下。

　　“小辉!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张政委见我站在井边就一路小跑过来。“装水了装水了，张叔叔装水了!”当时我己经语无伦次了，张政委帮我把一桶水拎上来送到我家门口后，然后对我说：你这小丫头，平时看你很听话，怎么胆子这么大?敢跑井边去了?掉井里怎么办?你的小命还要不要哇?
 

　　64团张锡显政委
 

　　往事二

　　已经是搬到自己部队的家属院了，妈妈们一起分配任务。要用自家缝纫机赶工制作粗布手套和垫肩，给下面施工单位的叔叔们用。我在古北口上学时，学农比上课时间还多，捡粪和割草要交到学校里去，草还必须要晒干。放学如果轮到卫生值日回家晚了，就在纪念碑这个小山上割点草在家门口晾晒一下，如果放学早就跑到二里沟1507部队操场左边营房后山去割草，有时还能摘到许多野山枣吃，稍微大一点就装在口袋带回家给爸爸妈妈尝尝。

　　有一次，割了一大捆草背回家，匆忙吃完晚饭就准备晾晒。家属院一进大门的右边有个简易油毛毡小库房，旁边有两块大石头，我踩着大石头爬上低矮的小库房顶摊开晒草，但在下来的时候我选择直接跳下，结果左小腿磕在大石头上，当场就站不起来。我捂着左小腿想哭又哭不出，叫又不敢叫痛得直流眼泪。傍晚的暮色里远远望见张锡显政委下班的身影，张叔叔把我扶到他家客厅，然后叫罗素珍阿姨帮我把左裤腿卷起来，看到我的左小腿被磕掉了小指甲盖大小的一块肉，张政委马上拎起电话打给门诊所，很快门诊所的叔叔就来到张政委家，帮我检查了是否有骨折，并消毒包扎伤口，至今左小腿还留着一块凹疤。

　　往事三
 

　　在自己的家属院生活，妈妈们陆续都在门前开了一小块菜地，然后用树枝把菜地围起来。我家右边的房子就是家属工厂，是妈妈们接单生产河北省承德一家军工厂专门生产军人绿色衬裤的。一天早上我出门上学，看到我家菜地的篱笆下卡住个黑乎乎的东西，吓得我呆在原地双脚不听使唤。恰好张政委要到家属工厂找罗阿姨，问我：小辉，你怎么了?我用手指着那黑乎乎的东西说不出话来，张政委顺我手指的方向走去，只见他高大的身躯蹲下去双手使劲掐着那个黑东西，时间有些长，我清晰听见张叔叔喘着粗气的声音，那黑乎乎东西最终被张政委给掐断气了，后来我才知道这个黑东西叫獾子。

　　往事四
 

　　1979年的1月份，我家要搬回浙江省湖州三天门后方基地了，勤务连派来几位叔叔来我家帮忙用草绳捆绑家具，爸爸也从三天门赶到古北口搬家。我哥哥76年底就已经离开家到科委部队去了，在回三天门前两天，我妈妈独自一人到河北邯郸武安铁道兵二六七二钢铁厂通讯站去看我大姐。爸爸带我临走的那天早上，家属院里的叔叔阿姨们都出来送爸爸和我，一月份古北口的天气是寒冷刺骨的，在我临上吉普车前，又跑回我家看看生活了几年的房子，一切空荡荡的，连平时我蒸馒头烙饼的炉灶下面炉灰我都清理干净了，每个屋子我都走进去再仔细看看一遍，然后把门关好回到家属院大门口。张政委笑着问我：小辉，回三天门会不会想这里?我傻傻的回复张叔叔说：我们三天门比这里好!

　　这是我跟张锡显叔叔最后一次的对话。

　　后来张锡显叔叔和罗素珍阿姨的消息都是爸爸到师里开会，顺便到家中看望带回来一些近照给我们看，2002年我哥夫妻俩到北京旅游，顺便到红庙干休所看望张叔叔和罗阿姨，这才知道张叔叔因病前几天去世了，哥哥把这个消息带回湖州时，全家人当时就呆了。在古北口一个院子生活时，我只知道张政委身体不好有高血压，我会把妈妈买回家的芹菜，先拿菜刀切下芹菜须头，然后把须头洗干净给罗阿姨，听说芹菜头煮水服用有降压效果，没想到坏消息来得这么突然……

　　四十多年过去了，张锡显叔叔高大的身躯和说话口音，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作者：郑吉辉，1963年5月出生于吉林省镇赉县，籍贯安徽省来安县，居住地浙江省杭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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