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军魂】 战友故事会~138

 

崔凯回忆录摘选之二

 

  抗美援朝 火线加入共青团

       1950年6月25日爆发朝鲜战争,我所在的部队126师奉命在吉林省吉安县集结,准备“抗美援朝保家卫国”。1950年10月19日晚8时,我随126师入朝。入朝后的第三天,遭美机轰炸,我们电台的备用电台、器材配件、工具以及电台人员的被服等物资,在卡车上全部被炸毁。电台正在工作,敌机轰炸扫射,我们仍然坚持收发电报与上级联络。敌机的机关枪扫射地面,一颗机关枪弹落在离我右脚仅10公分的地面,这是我初上战场第一次遇到的险情。

       1950年10月25日,志愿军发起抗美援朝第一次战役,42军配合朝鲜人民军在东线阻击敌军,西线志愿军集结了五个军,给予联合国军突然性的打击,将其从鸭绿江边赶到清川江以南,挫败了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企图在感恩节前占领全朝鲜的计划,初步稳定了朝鲜战局。第一次战役志愿军歼敌15000多人。

    我记得打响第二次战役的时候,我师攻打孟山。敌军的防线被我前卫部队攻破,两军进行白刃搏斗,我军边杀边前进。师前沿指挥所与前卫部队突进,途中遇到我志愿军前沿部队挂彩的战士,要求担架队救救他。当时我们后续部队离前沿战斗部队很远,没办救治伤员,只好说“战友们忍耐伤痛,随后会有担架队来救护你们”。

        我们到宿营地,冷的很厉害,烤火怕暴露目标遭敌机轰炸,战友们只能靠在一起睡一下。战争是残酷的,环境是恶劣的,行军时冰雹劈头盖脸打下来,摸黑行军,一步一步往前踏,一个人拉着一个人,传达口令:不能掉队!有的人缺乏冬季作战的经验,停下休息,或者到宿营地后用热水浇脚,结果因脚腿伤痛送到后方医院,被截肢了。

        一天,我下电台班,看见了敌人从飞机上往下撒大量的小动物、带细菌的昆虫,企图毒害我志愿军部队和朝鲜老百姓。那天,美机低空侦查,敌机上喊“消灭38军,饿死42军”的宣传口号,气得我们只跳脚。这一情况报告上级,后来上级下达命令,凡是敌机在我军驻地上空飞行、盘旋喊话,就开枪射击。打那以后,敌机不敢那么猖狂了。朝鲜战场真有我军用步枪打下敌机的战例。

        一次,我部追击溃敌,当时发现有20多个被我军打散的敌人,向126师指挥所走来。师参谋长指挥机关人员和警卫排准备战斗,并要翻译问话,原来20多个敌人是下山寻找吃的,这一下,我们把这20多个敌人全部俘虏了。

       还有一次,一群吃了败仗逃窜的敌军散兵,在朝鲜老百姓家里炖了一大锅猪肉。我126师指挥所正好追击至此,见到敌散兵煮好一个猪肉没来得吃就逃跑了。我们一进屋子,猪肉飘香,食欲顿时来了,当时大家又饿又馋,自从离开祖国进了朝鲜就没有吃过肉了,到了嘴边的美食吃不吃?却不敢吃,怕有毒。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下“命令”。只好喊来卫生所韩所长,韩说没有检验仪器,不知道有毒没毒,大家我都没敢动。韩所长和一名卫生员说:“我们先试试,如果没有问题大家再吃”。结果是,一大锅猪肉被我们吃的一干二净。

        1950年12月,我光荣地加入了共青团组织。这是组织上和战友们对我的充分的肯定,入朝作战才两个月呢!我很激动,我经受了战火的考验,也是我人生第二次飞跃。

       第二次战役,我志愿军歼敌36000多人。

       第三次战役打到“3.8”线以南,完成了预定任务后,我师奉命回撤,途中,美军飞机、火炮对公路交通进行封锁。一发炮弹落在我们电台人员身旁不到五米处,爆炸了。当时在我后面走、身背着机器的齐班长,被弹片击中大腿,血流如注,我们把齐班长放在马背上,由于流血过多牺牲了,我看着齐班长的遗体大哭起来。我台的报务主任是抗日战争时期当兵的老兵,穿过枪林弹雨,有战场经验,能识别炮弹落地的远近声音,他非常关怀我,发现情况不妙时立即喊我:“小崔趴下!”我一次又一次的躲过炮弹炸弹。可是,我们的台长刘恒义牺牲在敌机的轰炸下。

       部队前进或转移,每天行军100多华里,吃不饱,睡不好,一把炒面一把雪团充饥,穿的也不暖和。有一天我下电台班后,因天极冷,零下40度,我就趴卧在阿玛尼(朝鲜语“妈妈”)的火坑头睡着了。谜谜糊糊听到飞机的轰鸣声,紧接着听见敌机扔下的炸弹的爆炸声,我急忙爬起来,开门一看,见村子里房屋燃烧起来,我们驼电台的马也被炸死了,我立即拔腿往电台工作掩体跑,掩体外面一片爆炸声和敌机的扫射声,我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朝鲜的冬天特别冷,行军途中有的战士卧在路旁睡着了冻成“冰雕”,有的急着烤火手脚冻伤致残。一次我正准备把脚伸到火上去烤,电台报务主任一把抓住了我说:“小崔,不能烤火,脚烤坏了是治不好的,要截肢的。”他把我拉到朝鲜老大娘家里,用棉被捆紧我的脚,才慢慢暖和起来,也不疼了。

       如果不是李主任提醒,我的脚还能南征北战走到今天?我今年90多岁了,手能写,脚能走,脑能思,比起在朝鲜战场上牺牲的战友,我是幸运的。

       第三次战役期间,一次,师通信科马科长派我出机动台,并向我交待联络方式,在紧急战斗中用电报收发信号翻译时间长,可以采用话语直接联络,但必须翻译成密码,防止泄密。那次,我随同首长,出机动电台,在行军途中,到老百姓家找水喝,推开门见被敌特杀害的一名志愿军战士的人头放在被窝里。水也没活上,就急忙赶路了。42军指挥所从我台调走老报务员杨森,他在随同副军长胡继成执行任务路途中,遇敌机轰炸,牺牲了。老报务员李平,被派遣到前卫团机动台随同大部队前进时,也不幸牺牲了。第四次战役结束以后,部队由进攻转为阵地防御。281.2高地被美军占领,那里是拦截美军的要地。由于我军指挥上失误,防御不当,山头阵地被敌人占领。42军下死命令,务必夺回281.2高地。先派一个加强排,在炮火配合下夺阵地,结果没有攻下来,伤亡很大。后来派一个加强连,在炮火支援下,终于把山头阵地强攻下来。1952年12月底,42军接到换防命令,撤出阵地,回国整训。回国之前也发生了一次险情。那一天,在中朝边境的“山登火车站”集结。火车站附近有一山洞,洞深达一华里,师首长、机关于洞内防空隐蔽,我们电台架设在铁道涵洞口。那天下午5点钟,多架敌机突然临空轰炸扫射,周围树木都燃烧起来,我们仍然坚持联络。到夜晚9点,我们登上了回国的火车。军列过了鸭绿江,并没有停在东北,一直往南开,三天后我们的军列在广西黎塘车站停下,改徒步行军,到广东省湛江市赤坎,扎营整训。从此,我由一个纯正的东北人,变成了一个地道的南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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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版编辑: 老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