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初冬，沈阳军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3师钢铁厂下了几场大雪，铺天盖地的鹅毛雪花，让厂区内外成为洁白世界，造成进出跃进山山区道路闭塞，要命的是钢铁厂炼铁高炉用的焦炭告急，所剩无几，高炉面临停产的状况。

　　厂后勤处现役军人熊处长向我所工作的施工连发出命令，速派兵团战士随汽车到东方红火车站装焦炭，解决高炉燃眉之急。

　　这个光荣任务就落在我们施工连3排身上，我们这个排40多人，主要由北京、上海、杭州，哈尔滨、四大城市知青及几个19663年沈阳军区复员到兵团的663士兵组成。由于北京知青副排长曾书东有病休息，指定我这个副班长，带领3个班随车去东方红装卸车辆。

　　集结集合后，我和一个叫高洪滨的哈尔滨知青，坐在头车上，车爬坡时用铁锹扔炉灰渣，便于后车随行，全排其他人均坐在尾车、一个带帐篷帆布车内出发了。

　　车过砖瓦连，开始爬跃进山，翻斗车驾驶员是老司机赵福录，“文革”前曾在852农场小车班为我父亲黄振荣等场领导，开从抗美援朝带回的美式吉普车。

　　赵福录开着解放翻斗车，蛇行爬坡，当车胎将打滑时，同坐驾驶室内一天津女知青汽车助手，隔后窗向我俩示意，我和高洪滨开始用铁锹往道上杨炉渣灰，便于翻斗车和后车爬坡。

　　这是个危险的工作，我们坐在炉渣上，边卸炉渣，还要稳住身体，防止随垮陷的炉渣，不小心滑下车厢…。

　　连续爬坡，冲坡，卸了大半车厢炉渣，翻斗车终于爬上跃进山道路最高处，开始下行。

　　当车行到一个右转急弯胳膊肘处，车整体侧滑，滑到山崖沟边，差点冲下悬崖。

　　赵福录急刹车，控制了车辆，下车看后，调转车头，把翻斗车剩下炉渣，卸载在悬崖边，以防止后车滑下悬崖。

　　然后让我们俩等后车，带着助手，开翻斗车向东方红奔去。我俩无助站在白雪覆盖的道边，一辆辆尾随车越我们而过，没一辆停车拉我俩上车。

　　此处，正是密林深处，夏天我们在这附近伐过木，有黑熊和野猪出没，单个野猪野性十足，曾袭击偶尔过往的行人，我俩暗暗担心，两把铁锹是挡不住野猪的攻击的。

　　黑漆漆的夜，当车过去后，一片黑暗，后车又没有及时爬坡驶过，风刮着树枝沙沙作响，黑夜笼罩着我俩。

　　半个小时后，尾车终于停下来，我俩上了罩有帆布的尾车车厢。

　　站在车厢里，看着汽车卷起的漫天飞雪，我这个气啊，赵福录这个驾驶员，曾多次为我父亲开吉普车，但我从来没因是场长子女坐过他开的车，我的父亲在职时也不允许我们子女坐这美式吉普车。

　　而我父“文革”打倒去世后，赵福录离开了改为沈阳军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20团，调到3师钢铁厂开车，我从学校毕业参加工作后，也从20团调到钢铁厂施工连。

　　在这次抢运焦炭工作中，他表现出不认识我，竟把我扔在深山老林中，我这个气啊。

　　车队全部进入东方红火车站货场，开始装车，由于准备不足，只有几把铁锹，可以铲焦炭往车厢上扬焦炭，大块些的焦炭我排人员可往车上扔，碎小焦炭无法装车，有些误工了，钢铁厂驻东方红火车站转运站又没有铁锨，装车速度缓慢了。

　　不知哪个随车领导，电话打回钢铁厂，告装车人的状了。

　　我正在杨锹往车上装焦炭，一个驾驶员拍了下我肩膀，告诉我上室内接钢铁厂后勤处现役军人熊处长电话。

　　进到室内，一屋子驾驶员看着我，赵福录指着电话机让我接电话。那个年代，我对手摇电话不陌生，我家就一直有电话，“文革”我父亲被打成走资派后，家中电话才撤走。

　　接起电话，熊处长在电话中南腔北调咆哮声震耳欲聋，大声指责我们装车缓慢，我耐心解释，没有铁锹，影响装车速度，正在寻找铁锹，找到后装车速度会快的。

　　不知熊处长吃了什么枪药，也不知带队到东方红这个厂助理员怎么汇报的，熊处长大发雷霆说道：“我不管你们什么情况，如高炉焦炭供应不上，你们装车影响高炉生产，你们要负责任…，”好一场发作。

　　开始我还耐心吸取领导的教训，越听越不像活，不像一个领导的谆谆教导。

　　终于我也听不下去了，也向熊处长喊道:“你就隔空瞎指挥吧，我没时间听你训导，你有能耐把我送到兵团军事法庭。我装车去了，拜拜您那，熊处长…。”

　　随后扔下话筒，在全屋驾驶员目瞪口呆下离屋，去装焦炭了，

　　装完所有车，返回钢铁厂，卸完焦炭，已是第二天早上了。由于焦炭供应及时，高炉没影响炼铁生产。

　　刚步入连队，施工连高指导员在等我，要了解在东方红火车站熊处长和我电话沟通的经过，我才知道，这个熊处长，被我深夜扔了电话后，这个气啊，披着军大衣，风风火火到施工连找到高指导员，指示道:“这个人是干什么工作的，是排长撤排长，是班长撤班长，是党员撤党员，是团员撤团员…。”

　　高指导员说我:“你怎么捅了这个马蜂窝了?”

　　我把事情来龙去脉，向指导员叙述了一遍。

　　然后委屈地说:“我不过是一个副班长，在学校入的团，怎么还值得这么处理吗?”

　　高指导员一直静静听我说，最后表态:“我去和熊处长解释，你不要多虑。”

　　我掀开连部帐篷门走出后，听到高指导员说了一句:“这个新兵蛋子…。”

　　不知是说熊处长还是说我，熊处长和我，在这个1958年转业北大荒的老兵高指导员眼中，确实都是新兵蛋子。

　　但结果是，熊处长再没找施工连，要处理此事，我仍然当施工连3排副班长，我团籍也没被处理。

　　事过多年，因兵团改为农垦总局，3师钢铁厂也下马，改为852农场一个副业分场，熊处长也返回沈阳军区部队任职，现也早该退休了，被现在想一想，我俩因工作而争吵，斗气，真没必要。

　　编辑：岁月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