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五月” (之一)
五月一日是国际劳动节。 从1968年12月至1984年8月,我在军营度过了16个五月。无论是铁道兵还是野战军,也不分是在祖国的大西南,还是在大西北和华北地区,部队都会打出响亮的标语口号:大战红五月!
我入伍后的第一个五月是在四川省攀枝花雅砻江畔的桐子林度过的。那是1969年,我刚从新兵连补充到铁五师二十二团后勤仓库。部队号召全体指战员大战红五月,早日修通成昆铁路,让毛主席放心。
当年,攀枝花叫渡口,象一个大火炉,热得我们喘不过气来。攀枝花盛开时红似火,军营里,施工现场战友们热情似火,有一种一点就着的气氛。按照上级安排,后勤分队星期天不休息,到施工一线参加劳动,仓库全体人员到大坪地隧道出碴。隧道里灯光昏暗,灰尘蒙蒙,我们头戴安全帽,手持铁镐干得热火朝天。大家都想好好表现,爭取年底能评上“五好战士”。中午,炊事班把饭菜送到了隧道口,午餐就在工地解决。傍晚,带队的苏排长吹响了哨音,大声叫撤。可战友们都不想走,还想再干一会,为早日修通成昆铁路多出一份力。这时,五营二十二连的爆破手大声喊道:所有人员赶快撤出隧道,要点炮了!不得不撤了,战友们争先恐后湧向隧道口。光线太暗,走得匆忙,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木板,顿感足底钻心的疼,低头一看,一颗铁钉扎透了解放鞋后从足背冒了出来。也顾不了许多,另一只脚再踩住木板,抬腿把脚从铁钉上拔了出来,一口气跑回营房,鞋子、袜子都被血染红了。卫生员为我消毒包扎,我拿出了入伍离家时母亲让我带的云南白药涂上,沒过几天,伤口愈合了。云南白药真棒!修建成昆铁路大战红五月,仓库还有一位战友负伤,他是1969年入伍的河北兵刘和。因为长时间连续工作,体力不支,刘和的右手掌被加工木材的圆盘锯片切掉了,鲜血染红了工作台。伤口愈合后,他用布条把钢笔捆绑在右手仅剩下的大手指上写作,兢兢业业干好文书工作,一直干到1970年7月1日成昆铁路建成通车后才退伍。他在兰球场上运球投蓝都是单手一气呵成,依然威猛。是一位坚强的铁道兵战士。
1971年初至1973年底,部队转场到四川省西昌修建长征专用铁路。从军营到施工现场,标语口号非常醒目:大战红五月,不怕流血汗。早日修通长专线,为国防建设作贡献!
白天,安宁河畔热火朝天。夜晚,安宁河畔灯火通明。铁五师二十二团一营的施工队伍正夜以继日地在安宁河水中浇筑桥墩。沙埧公社至泽园公社一线,从四川省隆昌县和叙永县招来的民兵连施工号子响彻云霄,整个工地都沸腾了。铁路路基不断地升高,变长,向目标地延伸。杨家沟隧道的掘进记录被不断刷新,无论是隧道,还是桥梁、路基的工地上,处处体现着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铁道兵精神。二营十连是半机械连,我送物资器材到杨家沟时,顺便看望两位同乡战友。陈天福是电瓶车班长,他一人顶两个工班,除了吃饭、睡觉,他都在隧道里开电瓶车运碴石。要想找他,得到隧道里去。刘顺福是炊事班长,他们二十四小时备好饭菜,无论是哪个工班收工,都保证有热菜、热饭、热水供应。其实,当年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无论是连长、排长、班长、老兵、新兵,都是一种最朴实的思想:大战红五月,早日修通长征专用线,为国防建设作贡献!
施工一线的连队大战红五月,后勤战线也不甘落后。军需股开展了挑货郎担送货到基层,为连队服务的活动。王股长赢得了个昵称叫王货郎,他还到北京出席国庆观礼活动并赴国宴。他从北京回到部队时,自嘲在宴会上出了个大洋相。按他军需股长的思维,馒头应该会管够的,他就把一桌人唯一的一盘小馒头吃光了,弄得邻座瞠目结舌。
物资工作是后勤工作的重头戏,物资股要求仓库直接把物资器材送到各营连。当时,我分管化工类物资器材。我们按物资股下达的物资器材调拨通知单开具发料单后逐一调配装车,将各类物资器材送往各营连。省却了各营连的物资助理员和材料员又要跑物资股开物资调拨单,还要跑仓库领料等繁琐程序。为一线施工部队大战红五月服务,受到了施工一线部队的好评。每次送物资器材到各营连,最危险的就是运送炸药,雷管和导火索。此类爆炸物属于化工类,由我分管。炸药的用量很大,收货入库和发货出库都很频繁。监护班长罗兴玉是我的同乡战友,我们严守规矩,不敢马虎。无论是火雷管还是电雷管都不能与炸药混装,只能单独运送。每次运送雷管到各营连,无论气候条件如何,我都只能同雷管同乘汽车货箱。如遇汽车颠簸利害,还要扶住雷管箱,不能有碰撞,免生意外。
1973年初,营房保管员乐奉荣退伍了,他所管的业务全部交给了我。此时,长征专用线的主要工程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准备铺轨。后勤首长考虑利用这段时间彻底解决困挠战士们多年的虫害问题,根治臭虫。臭虫的繁殖能力极强,有的连队曾用六六粉农药喷洒木床板,结果不管用。有的连队烧开水煮烫木床板,但效果欠佳。这些讨厌的臭虫跟随部队从贵昆线到了成昆线,它们藏在木床板缝隙里又从成昆线被带到了长征专用线。被一只臭虫叮一下不要紧,但当夜深人静时,它们成群结对的从木床板缝隙里爬了出来,把战士们从头到脚叮了一遍,浑身都是疱,奇痒无比。有的战士还感染了,影响了部队战斗力。物资股从重庆订制了双层铁皮床运到了漫水湾火车站,我在车站边指挥卸货边将铁皮床发往各营、连。刚从新兵连补充到仓库保管班的杨效良战友则在仓库验收入库的铁皮床及配件。同乡战友罗全贵带领机械木工排的同志们把换下来回收到仓库的木床板加工成模型板,物尽其用。大战红五月变成了红五月大战臭虫。施工部队开始铺轨,仓库物资出少入多,为部队转场修建新线储备物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部队转场,营房打头阵。修补棉帐篷的工作量非常大,物资股营房助理员杜相汉联系了河南省的一拨技术工人住在漫水湾仓库加班修补。我们为其配发军用帆布和专用缝纫线。扭曲变形了的活动房屋立柱,人字梁,帐篷立柱,人字梁的量很大,需要修配。三排长吴德明,铁工修理班长屠连祥和随军职工黄师傅带领九班的同志们苦干加巧干,修旧如新。监护排的同志们由于不熟悉营房业务,把活动房的立柱,帐篷的立柱,人字梁等器材混堆了。表面看上去,这些器材都差不多一个样。其实,它们和人的双手一样是有左右之分的。弄反了,南辕北辙,无法安装。我和同年入伍的上海兵程效良,1971年入伍的山东兵张玉春,任纪候,1973年入伍的广洲兵楊效良,河北兵刘世俊搭上了大量的休息时间才把这些器材重新分类堆放。此时,我心中清楚,站好最后一班岗,应该是我们老兵的题中应有之意了。看着这些器材,想起了它们曾见证了部队修建鹰厦线时移山填海的壮观,沐浴了修建贵昆线时天无三日晴的乌蒙山区蒙蒙细雨,饱受了抢修中老战备公路时的蚊叮虫咬,经受了修建成昆线时四川省攀枝花金沙江、雅砻江畔烈日曝晒,经历了修建西昌卫星发射中心长征专用铁路时大凉山沐雨栉风。明天,它们将再随程效良,杨效良,刘世俊等战友们奔向新的战场。新战场在何方?据说是新疆天山。(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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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开门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