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大海·故乡(3)

 


 

  大海·故乡(3)
 

  三、看海浪
 


 

  我认为,看海主要是看海浪。没有浪的海,没有看头。

  我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是在青岛保育小学上学,那是一座干部子弟学校(全国的此类学校于1954年全部撤销),在校食宿,封闭管理。每月还是每两周回一次家(肯定不是每周),我记不清了。反正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学校。
  学校在太平角八大峡路的一条紧挨海边的路上,马路一边是大海,另一边是学校。我们在教室里,透过窗户就能看到大海。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唰唰唰唰地写个不停,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游戏的我们,身在教室,心在室外。我们就看大海,看浪拍礁石,看“惊涛拍岸”、看“卷起千堆雪”(请原谅,这些词当时我不知道,是现在知道了,才这样形容的)。特别是暴风雨天气,即使下课了,我们也出不去,就挤在窗口看惊涛拍岸,看卷起千堆雪。有时乌云密布、暴风骤雨、电闪雷鸣,一群海鸥在暴风雨中盘旋、鸣叫。这时老师就给我们说高尔基的名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高尔基是谁,我们当时并不知道。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这句话出自老师之口,却惊天动地、如雷贯耳般让我们铭记在心。我们的教室是砖混结构的,可谓“风雨不动安如山”。看热闹的不怕事闹大。听老师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正合我们看热闹的心。我们很亢奋,盼望着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希望海浪一浪比一浪更高,卷起的“雪”一个比一个更多,海燕的叫声一个比一个更响。这场景、这名句,我从小记到大,从大记到老。


 

  1954年保育小学撤销后,我在德县路小学读书,放学后有了许多自己的时间,自己的自由,就去海边玩。坐在岸边看海,是司空见惯,家常便饭。我看海就是看浪。我在《大海·故乡1》中提到过,无风三尺浪的浪,是后浪推前浪,把前浪推到沙滩上。那时我还不知道是太阳和月亮的引力造成涨潮落潮,对风从陆地上往海里刮,浪却顶着风往岸上涌,想不明白。对海浪有一种神秘感、敬畏感,觉得海浪不畏强暴,不怕阻挡,逆风前进,奋不顾身,前仆后继,很了不起。

  上初中后,跟着同学到海水浴场玩,学游泳(青岛叫洗海澡),那时就不光是看浪了,有时是玩浪。玩的浪有三种。一种浪是在水较深的海里,两浪之间的距离比较大,有浪峰和浪谷,无论是浪峰还是浪谷,躺在上面都很舒服(海水的浮力大,可以仰躺在上面),胜似闲庭信步。还有两种浪在浅水区,这两种浪有区别,一种没有浪花,你可以随着浪峰跳起,头可以露出水面。另一种浪是卷花浪,浪头卷着浪花,向下压,向岸上扑(像电视里演的冲浪运动似的浪,但青岛的卷花浪没有电视里演的那么大)。对这种浪你跳跃是不行的,容易被浪扑倒。对这种浪就要迎着它,憋住气,钻进去。浪过后,你就会露出脑壳乃至身躯。玩浪水性要好些,女孩子不大敢玩,都是男孩子在显摆。
 


 

  浪和礁石是什么关系?我常思索。是势不两立?还是相辅相成?是无奈?还是一家愿打一家愿挨?海浪扑向礁石,那是毫不含糊,有多大劲使多大劲。礁石抵挡海浪那是蔑视,是无所畏惧,是我自岿然不动。双方就是这样,你来我往,不分昼夜地斗着。谁是最后的胜者?谁能笑到最后?我想可能还是海浪吧。前不久,青岛的石老人倒了,就是佐证。

  石老人在青岛的麦岛,是屹立在海中的一座礁石,万千年来,不管风吹浪打,它就那么中流砥柱似的立着,是青岛的一景,有个古老的传说。相传,古时候一家渔民,一天儿子出海打鱼,遇暴风雨,葬身海底。老人左等儿子不归,右等儿子不回,白天等,夜里等,始终不见儿子回来。天长日久,老人就化作一尊巨石,屹立在海中(还有的版本加进了女性,牵强附会,不足取)。

  我每次到石老人的海边玩,看着石老人迎着风浪就那么立着,总对石老人有怜悯之心。

  前不久,电视里、报纸上,各种媒体都报道了青岛的石老人倒了(还没完全跨,跨了一部分。倒,指原来的形象倒了),让人吃惊,让人疼惜,让人迷茫,让人无所措手足。是风吹浪打、暴晒酷寒的物理作用,还是海蚀(主要是盐)的化学现象,一时说不清。但千万年屹立在海中的石老人倒了,却是有目共睹的事实。有人建议重塑一座石老人,但钢筋混凝土怎抵得上花岗岩耐酸碱、耐日晒雨淋、耐风吹浪打?石老人倒了,看来还是海浪厉害,是海浪笑到了最后。
 


  屹立在海中的石老人(老照片)
 

       钮鲁生简介:
       钮鲁生,原铁道兵报社。1944年8月9日生,1963年1月入伍。中共党员。历任班长、排长、新闻干事、铁道兵报社编辑、处长。1984年1月集体转业。任《铁道工程报》副总编、中铁建文联秘书长、中铁建政研会秘书长。
       2004年退休。现住北京。

          图片来自作者提供

       编辑:开门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