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铁二局是铁道部四大工程局之一,局长刘文、党委书记黄新义(成都军区司令员黄新廷的胞弟),都是正局级老干部,管辖11个工程处,10多万职工。该局机械车辆多,技术力量雄厚,承担着成昆铁路中段的施工任务。
1967年初,该局受文化大革命上海“一月风暴”向走资派夺权的影响,各级多数干部被夺权靠边站,工人停工闹革命,使修路工作处于半瘫痪状态,严重影响着成昆铁路的按期完成。为此,国务院和中央军委联名下达指示:令铁道兵以十师为主,组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进驻铁二局,负责抓革命,促生产工作。
师从各团和直属队抽调了200多名营连干部,兵部机关派来20多名司局处级干部,由鞠远贵副师长为队长统一领导。配属宣传队的还有凉山军分区驻甘洛县的6913部队独立团。
支左是一项新任务,责任重大。二月底,把本师抽调的干部,先在西昌集中,进行了简短的学习培训,三月七日出发赴甘洛县。
甘洛县城小,单位和居民少,铁二局的革命形势完全左右着甘洛县。
三月七日下午,铁二局和甘洛县联合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欢迎“中国人民解放军8815部队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进驻甘洛的仪式和欢迎大会。
三月九日,由鞠副师长主持,召开了铁二局机关职工和群众组织参加的超万人大会,成立了由军代表、革命领导干部和群众组织代表参加的“三结合”抓革命、促生产领导小组。并决定把大部分宣传队员分派各处和有关单位,成立相应的“三结合”领导小组开展工作。
起初,五连连长何孝林、二十连副指导员刘云清、五十团十一连副指导员马忠魁和我四人留在局机关当联络员。这时候,我们两人一组,身挎手枪,走街串巷,要看,要听,要问,要抄,或直接找工人和干部,找群众组织头头询问,了解情况。再思考分析,向领导汇报。
其行动是自由公开的,人身是安全的,更无人敢抢我们的枪。甘洛县城和铁二局有几十个群众组织,人多的过百人,少则只几人。名称五花八门,但都挂着什么“战斗队”、“兵团”、“总部”等等。奇怪的是有一个“五尺枪战斗兵团”找不到其办公地点,后来看见一人刷署名“五尺枪”的标语,经问说“就我一个人。”“一个人怎么称战斗兵团呢?”他回答:“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我一个人为什么不能造反?我既是战斗员,又是司令员,能直接参加会,若大联合时,说不定还能捞个一官半职干干。”话说的很直爽,典型的政治投机分子。
约三月二十日,兵部机关的人来了,这些人年龄偏大。因是上级机关来的,不便安排他们去基层单位,都留在局机关。在此情况下,何孝林和我被派到局直居单位技工学校。
技工学校是科级单位,实为汽车修理厂,有一千多人,干部子弟多,距县城近,我俩有机会参加鞠副师长召开的学习汇报会。
同样,我俩先做调查。召开座谈会,找干部谈话,听取各种意见。多数干部和工人对我们是信任和支持的,希望有一个正常的工作秩序和安全的生活环境,尽快恢复生产。
在征得多数干部和工人同意的基础上,成立了“三结合”领导小组,召开了全厂职工大会,提出要求,恢复生产,并接管了广播室,不允任何个人和组织播放互相攻击、不利于团结和生产的稿件内容。需要广播的要经我们审查批准,或由我亲自广播,把舆论工具掌握在我们手中。
经过一个来月的努力,上至局机关,下至处段、工厂医院的工作生活秩序,走向了正规施工任务上去了,形势好转了。但好景不长,有北京以北大聂元梓,成都以川大江海云为首的组织,派人来甘洛串联并煽风点火。自称打着中央文革小组的旗号,说我们“以生产压制革命,实行资产阶级路线,大方向错了。”指责军宣队是“带枪的刘邓陶,黑军队保皇派,是破坏铁二局革命的罪魁祸首”,戴了一大堆黑帽子。还扬言要揪出黑后台,赶走军宣队,砸烂大联筹(我们支持的大联合群众组织)。
他们最恨的是军宣队,时时处处进行刁难和破坏,我们的行动受到限制,还想抢我们的枪。我们只好把枪收起来交6913部队入军械库保管。
他们怀疑一切,打倒一切。对于领导干部不分青红皂白一律要打倒,开批判会搞疲劳战,体罚折磨,不让休息。有的受不了就自杀。如局宣传部长王世杰用刀刺胸脖自杀致死。
对钢铁长城的人民子弟兵也搞威胁和人身攻击。如在运输处支左的汽车营一名副指导员,在开车外出时有人故意在路上设陷,致翻车牺牲。这时候,我们已无法正常工作,为避免坏人暗害,晚上三三两两躲在山上,等夜深人静了才回住处。
铁二局开批判会和搞游行还有别于其它地方,群众组织戴着安全帽,穿着统一的工作服,手持钢钎撬棍、铁棒大锤等凶器,那种气势凶凶的架势,会给人一种威慑和恐惧感。
面对这种形势,宣传队的同志都处在困惑、迷茫和不理解之中。在“最高指示”中找不到答案,自己拿不出办法,怎么干不知方向,抓革命促生产错在哪里?师党委和师支左办公室不见表态,鞠副师长比我们更急。只好赴北京请示兵部领导。
当时兵部主持工作的是郭维诚副司令员。
十几天时间过去了,不见任何消息。“五一”劳动节也没见郭副司令上天安门城楼亮相。因为领导人能不能上天安门城楼这是一个政治风向标,标志是不是紧跟毛主席的革命领导干部。既然郭副司令没有紧跟,那说明我们也错了。
这时候,铁二局的形势更乱了,我们的人身安全也成了大问题,大家处于恐慌之中。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为了自保,兵部来的那些老同志先自行撤离,各处(段)的人也先后分散回部队了。局机关还有10人(包括何孝林和我)也想走,但找不到汽车。后来有人用地方电话,和峨边师转运站取得联系,安排了一辆拉水泥的车,约定日期时间地点来接我们。某日晚10时,我们像小偷逃跑一样分散出发,在距甘洛县城10里外的一个地方上车,第二天上午,到西昌北山军分区招待所住下。
后来才知道,师支左办公室对铁二局支左基本持否定态度,部队内部也出现了派性斗争,互相指责。所以鞠副师长及家属(师幼儿园园长)亦受到无辜的伤害。
我们这些基层干部虽未作追究,但被凉在招待所无人管了,吃了20多天闲饭后叫各自回原单位。没想到从团到连都说我们支左支错了,又怕我们在部队“放毒”,便安排我们休假。我猜测这种舆论和安排均来自师里。
坏事变成了好事,在施工任务紧张的情况下,我们还有机会休息和探家。
在铁二局的支左是否错了?无人能改变上级的结论。但有一个铁的事实值的深思和探讨;正由于铁二局的群众组织反对促生产,便出现了“停工闹革命”,影响了施工,耽误了工期。如果铁二局能按宣传队的部署进行,既抓革命,又促生产,原任务完成后就近向南延伸,能出现铁十师北段任务完成后又承担南段的第二次移防转场吗?
那时候,我对毛主席领导发动的文化大革命完全不理解,尤其对群众组织搞武斗、打砸抢,破坏生产,甚至把矛头指向军队的作法看不惯,有抵触情绪。把我们去铁二局支左工作否定后,又觉得冤枉。
几十年后回顾,才深感毛主席无比英明伟大。他高瞻远瞩,洞若观火,指出“资产阶级就在党内”,发动文化大革命很有必要,完全正确。
若现在从党和国家,军队和社会上所发生的事看,发动文化大革命更有巨大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
毛主席曾说过:文化大革命教育了干部和群众,锻练了军队。我因二次参加支左(第二次是69年参加西昌支左),促使我多学了毛主席著作,因工作需要我几乎把《毛主席语录》背熟了,还学了些《最新指示》和中央文件。同时也提高了胆量和言辩能力。总之一句话,文化大革命对我的教育和影响也是巨大而难忘的。
作者:胡可荣,1960年从甘肃天水入伍,系原铁道兵47团1营1连副指导员、2营副教导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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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版编辑: 老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