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一所没有围墙的大学 ——追忆43年前的石家庄市工人文学讲习班
首先中央在京召开全国科学大会，迎来科学的春天，各地科委科协恢复重建，一批科学报刊如雨后春笋创办。1980年石家庄市科委、科协创办了《石家庄科技报》（初期叫《学科学报》《科学园地》）报名由时任河北省长李尔重题写，同时组建石家庄市科学普及创作协会。全民学科学、爱科学、用科学蔚然成风。
又是一年春草绿。1981年由市总工会和市文联联合创办了石家庄市首届工人文学讲习班。全民向科学进军，同时一批年轻文学爱好者则怀揣作家梦倾心文学写作，表现极大热情。
1980年50岁因病提前退休的石家庄第一代产业工人诗人、作家孟云魁被借调市总工会组建工人文学讲习班，一缕文学曙光乍现。
老孟虽没什么高深的文化，但小说和大跃进诗歌都在五六十年代叫的响。老孟有着工人的朴实能干和很强的组织能力。初期发起筹建人主要是楚庄（分管文教的副市长）、李志寅（石家庄第一工人文化宫文艺组长）、市教育学院中文教师常乃莹、河北师大刘绍本教授、孟云魁等五人。
授课地点就在省四院旁边市总工会那栋老楼三楼会议室和一宫曲艺厅里，学员多时，分处上课。那时我在创办石家庄科技报，也有幸被聘为文学讲习班辅导老师。每周上课四至五次，每届2年时间，共办了3届。实际从1981年开春到1984年年底，培训的工人作者有近2000人。
每天晚上教室里灯火通明，或听名师授课，或完成作业，听老师点评交流。学员中30岁以下的青年约占总人数的80%。学员中大部分为工人，其次有干部，还有军人、民警和农民。从文化程度上看，绝大部分为“老三届”的初高中毕业生，这些分布在石家庄各条战线的青年，怀着充实人生，增长知识、丰富生活的强烈愿望，从四面八方汇拢来，以极大的热情参加讲习班学习，表现了这一代青年可贵的进取精神和不凡的革命毅力。
强大的师资阵容 ，科学的教学管理，几年间特聘教师不计报酬，几乎全是义务教课，全在个人的业余时间备课上课。这些名师可列一道长长的名单。
我看到1983年第二届第二学期的课程表：由副市长楚庄讲授古典文学《先秦文学概述古代神话传说》，著名作家张庆田讲授《小说创作》，常乃莹讲授《诗经 楚辞》，刘绍本讲授《文学写作课》。师大曹桂芳教授教授《文学概论》、贾振华老师讲授《散文写作》，韦野讲授《散文创作》，著名诗人尧山壁、刘章、边国政、戴砚田讲授辅导《诗歌写作》，石家庄戏曲研究室尚羡智讲授《戏曲创作》。还有韦野、王默沨、冯树纯、马捷英、吴桂欣、李寿安、余炳年等一批任课或辅导老师。
楚庄是市民进主委、楚图南之子、右派摘帽后落实政策，到市教师进修学院当老师，后来当选为石家庄文教副市长，工作十分繁忙，家在桥西住，五十多岁了晚上骑自行车来桥东上课，从未耽搁迟到。他的课很难讲，涉及到古代文言文，古汉语，总是掰开揉碎了讲，不厌其烦，循循善诱。
刘绍本老师的《写作课》最受学员欢迎，老师讲课声音洪亮，板书清楚，理论联系实际，各种文体写作要点点石成金，条分缕析，学员普遍反映很解渴。
除授课老师外还聘请地市文联、出版社、报社一批文艺副刊的主任编辑，有戴砚田、陈梦道、周哲民、曹继铎、王青、张阵容、兰耀东、赵富山、周济士等担任授课辅导老师和阅稿老师。
在讲习班针对学员的不同情况，组织学习写作知识、文学概论、古典文学等内容，并指导阅读了《安娜.卡列尼娜》、《复活》、《包法利夫人》、《哈姆雷特》、《伪君子》、《悲惨世界》、《红楼梦》、《彷徨》、《呐喊》、《子夜》等等中外名著，以及《人民文学》、《小说月报》、《小说选刊》、《当代》、《十月》、《收获》、《新华文摘》中的一些比较好的作品。
1983年春出版了文学讲习班（第一届1981年1月-1982年12月）学员习作汇编《开镰集》（上下册），工人业余文学创作初见成果，开镰收割。
那时文学讲习班学风浓郁成效显著，许多学员通过学习，纯洁了心灵，振奋了精神。铁路建筑工人赵玉光，工作流动性大，劳动强度大，生活也比较艰苦，参加学习班前曾多次要求调动工作，参加讲习班期间，领导批准了他的请求，可他却放弃了这个调动的机会，宁愿在这艰苦的岗位继续工作下去。
单位为了方便他的学习，照顾他不再外出而在石家庄市区驻勤。他也谢绝了这种照顾而是坚持到自己的工区（在外地）上班。究竟是一种什么力量促使他们这样做的呢？他们说：“要想反映出火热的生活，激励人们积极向上，为四化事业献身的精神，自己首先要不断地进行思想、道德、情操的改造和陶冶，才能正确地认识生活，抓住生活的主流，深刻地反映生活”。
他们“要把自己的日常工作当作一个观察、分析、认识生活的窗口，通过它来观察人生中那些高尚的情操，美好的心灵，忘我的精神。”
他们早已不仅仅是为了解除精神的愁闷而学习了，他们要用自己的劳动和汗水，反映普通人民群众的生活和愿望，歌颂人民的优秀品质，有的学员说“我们不仅要为人民生产物质产品，而且要为人民生产精神产品。” 为此他们不怕冬天手脚冻得生疼，不怕夏天闷热和蚊虫叮咬，有了成绩不飘飘然；遇到挫折不气馁。学习、写作几乎占去了他们所有的业余时间。
功夫不负有心人，有志者事竟成。第一届学员们将近两年的学习和实践，已经写出了一批富有生活气息的多种体裁的文学作品中。据不完全统计，截止到1982年9月，他们共写出1944篇447万多字的习作。其中被全国及省、地、市级报刊采用的已有250多篇，《工人日报》的《百花》副刊精神文明建设征文第一期就刊登了讲习班张福义的习作，并于10月20日又发了学员作品专版。
《河北日报》除发表学员作品20多篇外，还组织学员作品专版。《河北文学》自1982年第三期到第九期，每期都有学员的作品。石家庄地区文联主办的文学副刊《滹沱河畔》和市文联主办的文学期刊《新地》，也发表学员作品。
《石家庄日报》文艺副刊稿件，有相当比例是讲习班学员的作品。这些作品，尽管还显得幼稚，但多有新意，充满了新时期的时代精神和强烈的生活气息。
十二化建公司工人刘锡荣的小说《旋转的魅力》荣获“一九八一年全国职工短篇小说、独幕话剧征文奖”，第三印染厂女工李宗敏，相继在《河北文学》发表了三个短篇小说，其中的两篇还附有赞赏和鼓励的评论文章。一些原来基础较差的学员，参加讲习班后进步较快，有的来学习班前连《三国演义》、《红楼梦》这样的文学名著也没有看过，参加讲习班后，对文学创作着了迷，先后在《工人日报》、《河北文学》《滹沱河畔》发表了有特色的小说。
仅有初中文化程度的青年工人霍道贤，先后在《河北文学》、《河北日报》、《石家庄日报》发表了小说、散文十多篇，还有的基础更差的学员，刚入学时写作常识不懂，习作文理不通，经过一年多的努力，也能在省、地、市报刊发表作品了。这些青年人，让文学迷成了那个样子，他们有的把所学的知识和本领，直接运用到自己的本职工作中去，据不完全统计，有80%的学员积极地参加了所在单位的广播、板报等宣传工作，不少学员成为所在单位的宣传骨干。
市公安局劳教所青年干警尚长明，除负责整理单位有关材料外，还负责组织劳教人员的文体活动，他分管着一个广播台，二十六块黑板报，还办了反映劳教生活的小报《新岸》，又组织了俱乐部，给劳教失足人员上文化课等。与此同时，还写出一出教育失足青年的小戏，并编写适合劳教人员使用的教材。领导及群众都比较满意。
由于各级领导的关怀和学员们的努力，讲习班取得了一定的成绩。有的学员考上廊坊师专中文系，有的成为本单位的宣传骨干。一位多年从事文联领导工作的前辈兴奋地给讲习班负责同志写信，称誉这些学员是“文坛的希望。”许多学员的家长，亲属都称赞这个讲习班为社会上办了件大好事，呼吁应当多办、办好。
今天，让我们总结一下石家庄首创工人文学讲习班的宝贵经验如下：
首先，要有一个坚强的领导班子
讲习班在市委宣传部曹云华及市总工会的领导下开展工作，他们及时把上级党的指示精神传达给学习班，使得教师和学员觉得有主心骨。
第二，要有一支较强的师资队伍
讲习班聘请本市高等院校文科讲师教授，省内外著名作家、有丰富经验的报刊文艺编辑、文艺理论工作者以及有成就的业余作者为基本的师资队伍。此外，还邀请专家、学者讲学。这样既使讲授内容能保持一定的系统性和完整性，又能联系实际，做到丰富生动。这是办好讲习班的一个重要条件。
第三，要有一个科学的教学计划
讲习班在每期两年内，学完大学中文系所开设的主要课程，每年分设两个学期，四个学期里共开设了古典文学、外国文学、现代文学、当代文学、文学概论、语言学以及写作课等七门课程，着重基础知识和基本理论的学习以及基本写作技能的训练，按照由浅入深的规律，学用结合，统盘安排教学内容、进度、活动、习作等。这是办好学习班的有效措施。
第四，要为学员提供发表习作的“园地”
讲习班为尽快提高学员的写作水平，除由教师讲课、辅导、批改习作外，还由李志寅负责，在石家庄市工人文化宫的《活动月报》上开辟《工人文艺》专版，专门发表讲习班学员的习作，扶植文艺新苗。几年来共发表学员习作几百篇，其中有不少经过加工和提高，被省、地、市报刊选用。
第五，要有孟云魁这样热心负责的教学管理人员
讲习班设专人管理日常工作，包括安排教学计划、聘请教师、检查考勤、教材发放、作业收存以及了解学员思想、学习和生活情况等等都由孟云魁负责。这些都直接影响到办班的成效。这个讲习班的教学管理人员，除做好上面那些工作外，还帮助学员构思、修改和向外推荐习作，编辑《工人文艺》等，勤勤恳恳地做了许多工作，受到了学员们的称赞。
第六，讲习班的财务管理也是发扬民主的
每学期学员交来的学费，除了支付课本、讲义费、教师讲课费以外，稍有结余，便用来印刷“学员作品选”，完全用在了学员的学习需要上，基本上做了收支相抵，不仅不卡学员的“油水”，主办单位还资助支持学员学习，这也是讲习班受人欢迎的一个因素。
工人文学讲习班优秀学员张秀珍 作品《秀姑》已拍成电影
很多学员在这里改变了命运，成为职业作家、报刊记者编辑、党委宣传工作者，公务员，涌现出像河北作协副主席乡土作家玉茹这样的著名作家，以及潜伏多年，今天一鸣惊人的作家张秀珍以及中国作协会员的刘荫庄、梁同纲、刘春美、张沛君等文学新秀，有力推动着一个城市文学事业的繁荣发展。
43年过去，弹指一挥间。我们不该忘记石家庄市工人文学讲习班，这个全国首例，非学历教育，只为造就文学新人的没有围墙的大学，石家庄的“文学黄埔”。
照片、图片由作者提供
（本版编辑： 老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