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装没有穿够,留恋部队,怀念战友是我的终生情结。然而,离开部队却是我平生唯一一次向组织提出的个人要求,并且不知道当时哪来的一股子“邪”劲,是“洪流裹挟”,还是“私字当头”?现在想来,都愧觉失态!荒唐!
时光倒回20世纪80年代初期,国家实施大裁军,我所在的铁道兵首当其冲──集体就地脱军装。刹那间军心沸动,“上头喜,下头笑,中间干部哭又闹”的顺口溜成了真实写照。兵部人员全部成了“北京人”,来自农村的义务兵全部成了国企职工,真乃喜笑颜开。然而,战斗在团职及以下岗位的广大基层干部,深感脱掉军装则没有了转业安置的待遇,犹如洪流般纷纷涌向了“转业”这座窄之又窄的“独木桥”,实在感觉争取无望者,便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想方设法调离铁道兵。其中我的3位十分要好同乡战友就分别调到二炮部队、山东军区和西藏军区。
潮流,不可阻挡的“情绪潮流”,把我裹挟得完全失去了“自我”,使出了浑身解数,朝着转业目标奋力拼挤。本来我当时并不在老部队,因为遭遇车祸和患有严重眼疾,享受组织照顾,已离开青藏铁路建设工地,在咸阳师属基地从事疗养性的工作,当我突然得知老部队的干部转业工作已经启动,便攀汽车、赶火车,一刻不停地朝着青藏高原赶去。要说“火速”,一点也不为过,几千里路程一个对时便赶到了。第二天晚饭时分,我出现在政治处主任刘茂轩办公室,老领导虽然表示同意,但也摆出了难度,让我找一下团长、政委和参谋长、后勤处长,说是这4票很重要。
如何争取这几位领导同意,我也没有细想,反正“豁”出去了。记得那天是周末,晚饭后我首先到了团长高立德居室,见他兴致正浓地在与几个人打扑克,我只好站他身边等机会。洗牌间他突然一扭身:“嗯,你怎么从咸阳跑回来了?”
“团长,我想……”
“唉,一看就知道你啥心思。”
“还是团长了解我,请团长……”
“好好,滚吧滚吧!”
哈哈,团长干脆,旗开得胜!
政委杜中尤的门紧锁着,我只好离开团首长小院,到司令部找参谋长乔宗廉。虽然我与乔参谋长不曾有过工作交往,但他与我的老股长很是要好,在我与老股长同室居住期间,他经常到我们居室拉家常,称我小老弟。这次我也不客气,开诚布公,乔参谋长竟是爽快地表示支持。后勤处长及书全我十分熟悉,自他任职军需股长始,为能树立全军高原后勤保障先进典型,我没少写了他们的宣传报道材料,这次找他提要求自然非常顺利。但是,政委却一直没有见到,夜里辗转难眠。
“哒…哒…滴…哒…” 起床号一响,我便立即爬起,赶到政委住处。灯光已亮,透过窗帘看到了室内人影晃动,我止步门外等候。
“政委……”门一开,我连忙迎上去。
“不去出操,在这儿干什么?”
“我想转业,给您说说。”
“难啊!老同志多,你们这个年度的兵挨不上。”政委边说边朝操场走去。
我紧跟几步,打起了悲情牌:“政委,您也知道,我自从遭遇车祸,基本不能工作,在部队是个累赘……”
“噢,特殊点,看情况吧,先安心工作。”
“请政委放心,我明天就返回咸阳,站好最后一班岗。”
几位领导的态度基本明朗,我要反馈刘主任,请他帮助盯着,因为刘主任不仅是我的直接领导,而且对我转业十分支持。午饭后我找到刘主任,将团长、政委等几位领导的态度叙说一遍,刘主任板着脸说:“难怪上午的会议上,团长说是天不亮就有人堵政委的门,原来是你小子。”他吊我胃口似的停了停,觉察到了我的紧张神色,便转脸一笑:“不过不是坏事,不影响效果,最后敲定的名单有你。”
玄哪!我深深缓了口气,窃喜自己凭借莫名其妙的胆识和勇气,抢在了名单确定前的最后一刻。令我更加意想不到的是,同时确定转业的不仅有我眼前的直接领导、政治处主任刘茂轩,竟然还有我刚刚找过的团长高立德、政委杜中尤、司令部参谋长乔宗廉和后勤处长及书全,几位主要领导都走,真乃“洪流”啊!
编辑:兵心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