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西线烽火——铁道兵二团援越抗美纪实》(连载 3、排弹英雄谱)

第三章 排弹英雄谱

  美帝国主义侵略者对越南北方实施狂轰滥炸的同时,在铁路沿线扔下了大量的定时炸弹、磁性炸弹,妄图阻滞中越人民抢修的步伐,达到阻滞铁路交通的目的。排除定时弹和磁性弹,就成了抢修第一步首要的战斗。铁二团指战员在百里铁道线与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磁性炸弹进行生死的搏斗。涌现了一批先进的群体和英勇的个人。下面记述的只是他们其中的代表。

一 在战火中成长

  三营十四连是个英雄的集体。他们在困难面前不退缩,伤亡面前不畏惧,英勇顽强,前仆后继,拔掉了美机投下的一颗颗定时弹,修好了被炸毁的一段段线路及车站、桥梁。荣立集体三等功。连长孙作位荣立三等功,并被支队树为“标兵连长”,指导员徐守俊荣立三等功并代表连队出席1966年国庆观礼。两位主官同时出席1968年初、铁道兵召开的学习毛主席著作经验交流会,幸福地见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

  孙作位,山东滕县人,大个子,四方脸,大眼睛。徐守俊,江苏省沛县人,中等身材。这两位连队主官,虽然是两个省人,但却有着共同的经历。他俩都是1955年8月进入石家庄铁道学校第三期指挥班学习的学员。1957年7月毕业,一起分到铁道兵一师二团,二团把他俩一起分到三连,以后又一起来到十五连。1964年底,铁二团三营从四川邻水征召了一个新兵连,经过3个月训练,留下大部分与十一连等连队调给的部分老兵、班长、骨干,于1965年3月在云南东川组建铁二团三营十四连。孙作位任连长,段全林任指导员,张明忠、张德升分别任副连长和副指导员。建连后经过短期教育,担任东川支线一座中桥的修建任务。1965年5月,连队开赴昆明集训,准备执行援越抗美任务。临出国前,同是指导员的段全林和徐守俊对调,徐守俊从十一连调到十四连。从此,孙作位、徐守俊这两位昔日的老同学又走到了一起,分别担任十四连的军政主官。肩负着党和人民的重托,把全连官兵带向了战火纷飞的越南战场。

  十四连入越时,西线铁路已被炸断。连队改由乘汽车从麻粟坡出境。为了防止暴露目标,采取夜行晓宿,当汽车行进到越南约20公里处的一座小桥时,突然敌机临空轰炸,桥未炸中,但桥两头的路基被炸得乱七八糟。连队在工兵的协助下紧急通过。天亮停车在树林里隐蔽休息,又飞来一批敌机,把炸弹胡乱地丢进附近的稻田里。天黑时在星光下继续行军,天亮前到达目的地——越南富寿省武燕县和夏河县交界处,下车后步行两公里多,在越方向导的带领下住进群众家中。背包刚放下,下车的地点就被敌机轰炸,敌机投弹数枚,其中一枚炸中了铁路路基,形成直径十多米,深六七米的弹坑。不多时,从安沛方向开来的一列货车未及时刹车,机车头栽进了弹坑内。孙连长带领技术员肖俭生同志,到被炸现场查看后,制定抢修方案。因为当时没有起复机车的工具和技术力量,只好采取弯道迂回重新修复路基进行接轨。接着回驻地集合队伍,立即进行动员,迎接出国后的第一次抢修任务。这时,夏河县武装部上尉老部长带领五六十个女民兵前来参战,对大家鼓舞很大。越南女民兵把长发一挽盘在头上,光着脚板,挑着土箕,边挑边唱,形成一条风景线。十四连的战士用地排车推,两国军民比着干,谁也不愿落后,经过两昼夜的拼搏,接上钢轨,火车可以慢行通过。战士们这才打开背包睡上一觉。在总结会上,战士们畅谈出国后第一仗的体会:这与国内施工大不一样,冒着敌机轰炸,没有作息时间,苦点累点,但一气呵成。

  十四连当时的铁路保障任务,位于武燕、夏河两县境内,辖区长近20公里,加上两头到驻地的路段足有27公里。指导员徐守俊带领一四排驻在武燕县内,连长孙作位带领二三排驻在夏河县内的一个大水库边的几户人家里。这20公里的路成了连队干部经常跋涉的地方。有事情的时候,带上通信员拔腿就走。到达后,喝口水就上课或开会或动员,习以为常。有时,通信员年龄小,体质较弱,走不动时,孙作位连长还替他背着步枪。

  不几天,敌机又轰炸十四连管区。投弹四枚,其中一枚定时弹插入路基一涵洞外侧钢轨下,孙连长立即集合二三排进行战前动员,决定当天下午组织排除定时弹。三排副排长代寸全是一名铁匠,当时他在驻地附近大水库边红炉上打铁,他想排弹任务轮不到自己,失去这次机会太可惜了。不行!我得上。于是就在连长动员部队时,他带领老兵陈丕贤悄悄地带上工具,奔赴现场先干起来了。这枚定时弹入土不深,只距地面两米多深,他们俩人沿着定时弹钻土的痕迹,在路肩下卧身体,头稍向下,往定时弹方向挖去。当孙连长带领队伍赶到时,他俩只穿着裤衩,钻在洞里干了三四个小时,已经摸着定时弹的尾翼了。开挖洞时只有一人身粗,继续往下方挖,人体在定时弹的一侧与它平行。挖到头后,因卡在泥土中的炸弹还是不松动,他俩一个拿撬棍撬,一人用小工兵锨挖周围的泥土。这时,孙连长打着手电筒指导代寸全用钢丝绳拴在定时弹的尾翼上,另一头就在距离定时弹七八十米外的地方,用两个排的兵力拉。孙连长指挥,喊着号子,慢慢的往外拉,代寸全和陈丕贤用撬棍慢慢的撬,用了大约20分钟的时间,才将定时弹拉出洞外。代寸全骑在定时弹体上用手抹去泥土,还看清“8.65.500”的字样(字的意思是1965年8月制造,500磅重),其他的英文字就不认得了。孙连长继续喊着号子往外拉,一直拉出路基外三十多米远,附上半箱炸药,糊上稀泥巴,点着导火索,一声巨响,引爆了定时炸弹,七八十米外的战士们安然无恙。这是十四连出国后排除的第一枚定时弹。随后,战士们填好弹洞,火车可以安全通过了。事后总结时,一位战士说:“这枚定时弹很好排除,只用了五六个小时就处理完了。”另一名战士说:“这定时弹如果当场爆炸了,那么,代寸全和陈丕贤还有连长也就上西天了。”大家在笑声中沉默下来。在这次排弹任务中,对代寸全和陈丕贤既表扬又批评,表扬他们积极的求战精神,有任务抢着干,不怕流血牺牲,为五个伟大争了光,为大家树立了不怕死的榜样,中国人民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困难!号召全连向他俩学习,党支部决定为他俩请功。同时批评他俩不经过允许擅自行动,下不为例。会后他俩哈哈一笑了之。

  过了不久,孙连长到团里开会,在会前集合时几个连长笑着问他:“听说你这家伙真有能耐,把定时炸弹放在你的床铺下,还自爆了,今天还能来开会?”大家议论开了。孙连长笑着跟大家解释。情况是这样的:广州军区作战部来了几名研究定时炸弹的专家,已到三营部。要十四连挖出一枚定时弹作为样品,交给他们作研究之用。孙连长和指导员在电话里商量,目前影响线路桥梁通车安全的定时弹没有了,只有刚来那天敌机轰炸,使机车掉进弹坑的那次,敌机投弹数枚,其中一枚落在距离铁路二三百米远的稻田里。“只有挖这一枚了。”两位主官商定后,把这一任务交给三排。三排长陈文学是有名的勇士,他带领全排轮流突击,战士换班他不换。稻田里有渗水,他们浑身弄得像个泥猴,只看到牙是白的。他们用了两天三夜,从六七米深的坑里把炸弹挖了出来。把这样一个定时弹交给军区专家组太危险了。当时排弹小组的李崇华、裴千谷、吴朝友的意见是咱们先拆开看看究竟。于是就把定时弹拖到田埂上,他们三四个人把炸弹一头悬空,想先卸下头上那颗14公分直径的大螺丝,可是没有大扳手只好用大锤砸,反丝、正丝都砸了,就是不动。后来又用两根钢钎夹住大螺丝,两头用铁丝捆紧,两三个人扳动钢钎,还是不动。有个战士提议说:要有一把大管钳就好了。于是,孙连长派两名战士,到10公里外的修理连借来大管钳。边等工具一边继续卸,想了不少办法还是卸不动。天渐渐黑了,把定时弹放在此地,下班回驻地显然不妥。最后决定装在地排车上,用铁丝捆紧,前面一人拉,后面两人推,孙连长跟在其后走回驻地。其余众多战士先走出一百多米远,脱离危险区。到驻地后,因为都住在群众家里,放到哪里成了问题,近了群众害怕。有几个战士突然提出放在连部门口挺好,晚上有站岗的,还能兼着看守。连长说:“不行,你想叫我和勤杂人员坐‘土飞机’啊!”最后确定放在十一班房头山沟里,距离群众远点。第二天起床后,战士们还在山沟的井边洗刷,洗刷完刚到房内准备去打饭,定时炸弹突然爆炸了。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狼烟四起。孙连长站在连部门口隔着一座小山梁,还能看到烟雾。紧接着他就带通信员往四五百米外的炸点跑去。一看,十一班的人员没事。可地排车不见了,地上炸了一个两米深的大坑。战士们在山上找到了车轮、钢钎和铁链子。地排车报销了。在弹坑里挖出来像水桶粗,六七十公分长一段炸弹残骸,叫战士抬着送给专家,让他们研究去吧。借来的一人高的大管钳也没有用上,又抬着还给修理连。这就是把定时弹放在连长床铺下的真相。大家听了哈哈大笑说:“你孙连长真还有点头脑。”

  十四连住在两地,相隔近20公里。入越后的好几次排弹、抢修任务都是由连长带着二三排完成的。指导员那边的一四排没有轮到,他们就眼馋不服气,积极求战的情绪特别高涨。1966年3月3日,敌机又轰炸十四连管区K127处,投弹十多枚,其中3枚投入路基未爆炸(定时弹),投弹地点还是距离二三排驻地近些,当时越方要求他们分担一枚,剩余的两枚由我方排除。连长和指导员在电话里商量派哪边执行时,指导员说请战的一四排的战士们,把连部的门都堵住了,这次排弹任务即使靠二三排近些,也非争过来不可。经商量后,决定由指导员带领一四排去执行。越方要了3枚中间那一颗。他们组织了一部分女民兵,一边唱,一边挖,情绪高涨。作为中国人民军队,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也不能落在越南女民兵之后。战士们个个摩拳擦掌,争先恐后投入战斗。一四排各挖一枚。为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加之作业空间有限,编成三人一小组,若干小组轮流干。一个小组上去拼命干20分钟轮换。指导员徐守俊、排长李兴明、技术指导李崇华不定时上去检查指导。其余人员在五六十米外的山包后待命,等待换班。从晚上七点多钟开始,各组快上,快干,快下,战士们不时的在背诵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或在唱歌,干劲十足,进度很快。当进行到深夜一时许,上下两组在交接,指导员、排长和技术指导在研究指导开挖方向时,万恶的定时弹突然爆炸,当场9人伤亡。唯一在场的指挥员是副排长苏顺福,指挥大家抢救伤员,清理现场。卫生员胡银贵抓紧包扎伤员,包扎好一个就背走一个。战士们有的被埋在土里,有的被气浪抛到空中又落到弹坑里,伤员李国良自己身上负伤,还把指导员背出弹坑。经过急救、清查,7人负伤,一人牺牲,一人失踪。后在小山坡上找到王太明时,他的胸部受伤,呼吸已十分困难。卫生员胡银贵、炊事班长李泽槐用嘴吸出王太明口腔里的污泥,然后,嘴对嘴地进行人工呼吸,终因伤势过重,不幸光荣牺牲。大家把伤员运到公路边等车时,没有一个喊痛或哭叫的,大家都相互鼓励。指导员在自己负伤后还把副排长叫到身边交代三件事:一是迅速抢救伤员、稳定部队情绪。二是赶快清理现场武器和工具。三是要严守政策纪律,伤员不要送越方医院,以减少越南人民的负担。同时,两名战士跑步十多公里,气喘吁吁的向连长报告说:“定时炸弹爆炸了,死伤八九人,指导员腹部被弹片从左边进去右边出来了。”孙连长立即带着通信员周德安,叫着营部卫生所的许定帮医助,跟着报信的战士一路小跑,一身大汗赶到,逐个看望伤员,鼓励安慰,询问情况。王太明牺牲,吕继明失踪,指导员徐守俊、排长李兴明,班长钟运明,战士李崇华、李国良、熊全贵、姜作华七人负伤。卫生员胡银贵只有五支止痛针,给谁打,谁都说自己伤不重,推来推去,连长只有“下命令”。指导员要去医院了,他拉住连长的手:“老孙啊,我没有照顾好同志们,连队的担子全靠你了。”连长说:“指导员,你放心,你好好去养伤,我们一定不辜负党和人民的期望。等着你早日康复回来。”营里知道消息后,派来了一辆解放牌卡车,越方来了一辆嘎斯,把7名伤员抬到两辆车上。陪同的战士为减轻伤员的痛苦,让伤员坐在自己身上,抱着伤员,有的甚至自己躺下,让伤员躺在自己身上。越南的公路状况极差,经过近4个小时的颠簸,才到达安沛市郊区我方的野战医院。在医院里,指导员头上、身上、腿上都缠着绷带,只露着一只眼睛,躺在床上,还召集连队的伤员学习毛主席著作,教育战士遵守院规,积极配合医生治疗,从没有出现喊痛叫苦。医护人员很受感动的说:“很少见过这样坚强的战士,不愧为五个伟大的代表。”同病房住院的越南同胞举起大拇指称:“海瓜!海瓜!(意思是好样的!)”

  送走伤员,继续寻找失踪的吕继明,把王太明的遗体用地排车拉到二三排驻地,放到防空洞里,派岗哨守卫。布置完这些,孙连长把其余的战士带到一四排驻地的山坡上,进行生死荣辱教育,稳定情绪。面对伤亡,战士们感到震惊,士气受挫,孙连长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关键是劲可鼓不可泄。他站在队列前,第一句话问大家:“唱个歌好不好!”“好!”同志们齐声回答。“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孙连长按着节拍,挥动双臂。山坡脚下,歌声嘹亮,情绪激昂,唱出了前仆后继、勇往直前的气概,鼓起了“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信心。一歌结束,孙连长问大家“我们怎么办?”战士们刷的一声站起来,齐呼:“定时弹吓不倒我们,继续干。”这时连长心中有底了,他说:“让我们擦干身上的血迹,掩埋好同伴的遗体,为死难的阶级兄弟报仇,继承烈士的遗志,化悲痛为力量,继续战斗。”“请连长给我们下达任务吧!”战士们一下子涌过来,面对炸弹吓不倒、越炸越坚强,勇敢不怕死的可爱的战士!面对战士们激动的求战情绪,孙连长感动的热泪盈眶。正在这关键的时候,团副政委李健同志带着工作组来到连队,他以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的一些战例,深入浅出地进行革命英雄主义教育,稳定情绪,效果甚佳。他要求大家争做毛主席的好战士,决心同越南人民一起战胜美帝国主义。部队的情绪激昂起来了。紧接着回填炸后的弹坑,继续寻找吕继明。越南女民兵还是边唱边挖那枚定时炸弹,对大家是个鼓舞,也是个激励,难道堂堂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还不如越南女民兵吗?拼死拼活也不能给中国人丢脸。在班长郭明福、副班长刘治成带领下,八班全体战士带着为烈士、伤员报仇的决心,投入排除那枚未炸的定时弹的战斗。经过两天两夜的奋战,全班人员手上都磨起了血泡。在挖洞时,因头朝下,脚朝上,脑袋嗡嗡直响,眼珠布满了血丝。第三天,连长考虑把他们换下来,可谁也不愿意离开,继续开挖,当挖到8米深的时候,四周出现了渗水,泥土变成了泥浆,加之工作面小,镐和铁锨用不上了,只好用吃饭的小勺和用手抠。经过三天四夜,终于挖了出来,用炸药就地引爆,然后回填弹坑。在回填自爆的那个定时弹坑快结束时,发现了失踪的吕继明的遗体,他被埋在弹坑上沿的一块近一方的大土块下,上面还压着轨排。孙连长把泥土轻轻的清除掉,和六七名战士把手插在烈士身下,慢慢的捧起抬出来,小心翼翼地擦净血迹,用白布裹好入棺。越南女民兵那枚炸弹也挖出来了。用生命和鲜血换来了中断四天的铁路终于通车了。在二团体验生活的海政文化工作队十几个人,在十四连住了三天,收集好人好事,现编现演好几个节目。相声演员常贵田,创作了赞扬八班排除定时弹英勇事迹的相声,深受干部战士的欢迎。

  不久,敌机又一次轰炸十四连管区,其中一枚大炸弹投在土中又钻了出来,威胁着铁路安全。孙连长用钢尺量了一下,从弹头到尾翼足有3.7米长,中段直径72公分,弹体上刻有3000的字样,可能就是3000磅了。搬动一下挺困难,排弹小组同志们的意见是:别引爆了,想办法拆卸掏炸药。此时以代寸全、裴千谷、吴朝友为首的几个人把引信卸下后,用大锤震打、钢钎撬、别,终于打开了“盖子”,从定时弹的“心脏”里,把凝结成一个整体像石膏坯、灰绿色的炸药掏了出来,一过秤有1000公斤之多。后来连队用它来开山放炮炸石,其威力比硝胺炸药强的多。弹壳用钢丝绳吊在架子上作防空钟用,用大锤敲出清脆的声音,在几里外都能清晰地听到。4年内,十四连排除定时弹8枚,引爆14枚,取得了排弹拆卸的一些经验,保证了铁路的畅通,锻炼了队伍。事实证明:中国人民是吓不倒的,环境越恶劣,连队指战员的思想境界和战斗力越能得到锤炼。

  指导员徐守俊伤愈出院不久,敌机又轰炸了十四连管区的马良中桥及桥北路基,投弹十多枚,其中一枚将一孔16米的上层式钢钣梁炸落一头,桥北路基炸成两个连环大弹坑。连里决定桥和路基同时抢修。这次营长宋光遴亲自来到现场指挥。他脖子上挂着个大喇叭,高声指挥,孙连长跟其后具体安排,战士们在两名随军老职工杨锦兴、姚祖高协助下具体操作,采用立人字扒杆和卷扬机,将梁吊起安装就位。指导员指挥另一部分人员抢修弹坑,中途防空多次。当地气温四十三四度,湿度90%以上。战士们用地排车拉土,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汗水将衣服湿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每天下午5时许上班,拼命干15小时,第二天8时下班,真是精疲力竭。最难受的还是下班的路上,光脚穿塑料凉鞋,鞋内灌满泥沙,走在崎岖不平的山区小路上,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驻地。不少战士患阴囊炎,走路十分艰难。走到家身子像散了架。简单洗洗,吃饭后倒头就睡。这中间还得起床防空几次。有的战士干脆就睡在潮湿的防空洞里,给以后得关节炎留下了隐患。经过十多天的奋战,终于通了车,这是十四连入越以来最大的一次抢修。

  随着美帝侵越战争的逐步升级,对西线铁路的空袭强度加大,安沛车站成了轰炸的重点。

  安沛车站位于安沛市内,是西线最大的编组站。在十四连来到之前,整个安沛小城,被炸得连一所完整的楼房也没有。车站内的铁路股道已翻了几番。其中,一次大轰炸从下午三点多钟一直轮番轰炸到天黑,敌机投下照明弹继续轰炸。到晚上八点多,敌机来了多少架次都数不清了。整个天空被照明弹和我方的高射炮弹、探照灯照的通明。孙连长在一个山头上观看了一个下午,他周围的树枝、竹叶被落下的高炮弹片、碎片打得啪啪直响。阵地上的炮弹打光了运不上去,四营派一个连队官兵从仓库里往阵地上扛,最后连仓库的炮弹也没有了,打的美帝的飞机也没有劲了。这一仗,打落敌机17架,击伤数10架,越方活捉了跳伞逃生的上校团长麦克。而我方高炮某部一个几十人的连队,只剩下几人和负伤的连长。安沛几乎被炸平了。

  美帝在越南战场上除了原子弹没有用上,其他的武器都用上了。停在北部湾航空母舰和泰国机场起飞的飞机随时来轰炸越南。飞机有B-52(在南方),F-105,RF-4C,F-104,最先进的是F-111,大型轰炸机B-1在南方也试用了。投的炸弹有500磅、750磅、1000磅、2000磅和3000磅。按功能分有破坏弹、杀伤弹、燃烧弹、气浪弹、穿甲弹、照明弹和定时弹等。有一种定时弹,十分隐蔽。这种炸弹,两个像似串起来,类似糖葫芦,俗称“葫芦弹”。落地后,上面的一颗立即爆炸,下面的一颗深埋在虚土中,很不容易被侦察出来。给抢修人员和行人、车辆造成威胁。1966年暮春的一天,后勤处副处长徐庆选等五六人乘马槽车去支队开会,途经安沛四营管区,公路被美机一枚炸弹炸毁。四营指战员立即前去抢修,很快恢复通车。由于刚回填的土石没有夯实,马槽车开到刚回填的弹坑上就陷下去了。还好,前方不远处有一辆越南同志开的车,徐副处长连忙派人请来越方车辆,把车很快拉了上来,然后就急忙赶去开会了。不一会,又过来我高炮61支队一辆炮车,开到这个弹坑上,也陷下去了,正当我炮兵战友准备拉车的时候,深埋在虚土中的“葫芦弹”突然爆炸了,车辆严重损毁,多名炮兵战友立即倒在血泊之中。菠萝弹、钢珠弹对人员极具杀伤力。有破坏力极强的燃烧弹,爆炸时距离炸心四五十米范围内能使钢轨烧红,地上的草皮一点也剩不下,还有的炸弹为防止拆卸,装有反拆卸装置。后期竟用上防止拆卸的磁性炸弹,只要人员携带铁制品、钳子等器具接近时就能引起爆炸。开始大家不认识它吃了亏。工程通信连战士彭炳合、伍秋成两战士在通信线路下用长柄砍刀,砍影响通话质量的树枝、藤条时,不慎砍刀触及到电磁范围引爆炸弹,不幸牺牲。地点就在十四连附近。团里命令连队协助将两位战友掩埋在外合陵园。吃一堑,长一智。十四连副班长宋国友带一名战士侦察时,发现磁性炸弹,为防止引爆,便脱下衣服,只穿裤衩,光着脚板(衣服上有金属扣,腰带有金属环,凉鞋上有金属扣环),硬是把磁性炸弹的尾翼卸了下来。从实践中还摸索出“一物降一物”的经验,就是铝制品对付磁性炸弹没有问题。于是“老铁”代寸全用敌机的残骸,即“飞机毛”在红炉上翻砂,造出一把铝镐,一把铝锨以对付磁性定时弹。在以后的侦察中,首先要判定是否是磁性炸弹。如果需要引爆,就用一根七八十米长的绳子,中间拴一些铁制品,战士在两头拉动长绳,如果是磁性炸弹,这些铁件就能引爆它。

  十四连到达安沛后,重点保障安沛车站。站内有十几股道,有给水、给煤设施及通讯信号等。站房已炸没了,铁路人员都是背着挎包在火车旁卖票,十四连利用抢修间隙又修了一条迂回站线。为抢修时防空,硬是把车站附近的一个小山包挖通了,机车都隐蔽在那里。敌机反复对安沛车站轰炸,整个车站翻了几番,英雄的连队始终保持了车站的畅通。
       不久,由副连长陈文学带领一三排去外合支援四营修迂回线。他们冒着四十三四摄氏度的高温,住在单层帐篷里。战士们白天根本不愿意进四十八摄氏度以上高温的帐篷,宁愿站在帐篷外。在施工现场干活大汗淋漓,专设一人烧开水,每天三四十人要喝下九大铁锅开水。不少战士患了阴囊炎,痛痒难耐,沾着裤衩,流着黄血水,都一一克服了。一次敌机轰炸十四连一三排驻地,投弹多枚,其中一枚杀伤弹投在战士们去伙房打饭的路上,使大学生、班长孙桐章,战士包中如、严风生、袁建林、胡甫胜5名同志当场牺牲,3人负轻伤,现场惨不忍睹。在四营副营长毕凤富和副连长陈文学的组织下,积极收拾现场,处理后事。战士们从地上、树上、灌木林的枝条上拣了五堆遗骸,清洗干净,装进棺材,当棺材盖好要用车运走时,一战士从稻田里又拣回一个人头,经过辨认是胡甫胜同志,只好重新打开棺盖再装进去。到第二天上午,战士们还拣了一些残体,只好就地掩埋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连队为死难的战友开了追悼会,孙连长亲自为胡甫胜写了悼词。经过强有力的思想政治工作,稳定了部队的情绪。他们5人为祖国、为越南人民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活着的人踏着他们的血迹,继承他们的遗志继续不屈不挠地战斗下去。


指导员倪长友(左)与连长孙作位(右)留影与越南(倪长友提供)


被干部战士们拆除的美军定时弹壳。(王富业提供)


1967年7月26日清晨,美军飞机在越南安沛省桃盛乡铁二团机关不远处投下一颗定时弹。政治处干事苏龙泉用手奋力刨土,在战友们的协助下,把这个“害人精”拉出去引爆。(苏舰提供)

编辑:兵心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