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子姐

　　大龙英子俩，各自盘算着自家的状况。一合计，最伤脑筋的还是英子家，尤其是英子妈这一关。两人商量了半天，还是没有一个觉得能够奏效的主意。英子也清楚妈最疼自己，家里又是妈做主。现在是既没有退路又一时找不到好办法，眼看着妈已在为尽快把自己嫁出去的事着急上火了。如果再这样拖下去，就是节外生枝也不好说，大龙一时急起来也全没了主意。

　　到了晚上，英子将自己闷在被窝里，想着白天和大龙没有结果的合计，不觉已是后半夜了，还是毫无睡意。电灯早关了，时值秋末，屋内的黑暗中弥漫着一丝凉意，探头掠过绿色的纱窗，依稀可见微弱的月光，三两颗星星在若有若无地泛着凄清的寒光。英子忽然想到了姐。姐姐玲子最是理解也最疼爱自己了。姐儿俩从小一起长大，姐姐凡事都体贴关心自己，总是让着自己，有一口好吃的就是自己不吃，也会毫不犹豫地让给她这个唯一的小妹。记得过去家穷，每逢换季妈的主意只给姐做一身新衣，玲子穿过一年，再给英子穿，大小正合适，就这样，自己也是满心欢喜。自己上中学那年夏天，姐见妈又张罗着要给自己做新衣，却还是没有小妹的份，便一本正经的对妈说 ：“妈，我去年的衣服还能穿，再说我也很喜欢，不给我做了，要做你给英子做去，我不要做新衣服了”。妈知道玲子自小鬼大，说话拐弯抹角是家常便饭，玲子这是在为英子说话，想让英子也有新衣穿，又担心落个不体贴家里困难的把柄，耍的小花招。便狠狠瞪了玲子一眼，假装生气地骂道 ：“死女子，有话你说就是了，就会和人斗心思!”其实当时家里情况已经好了许多，过了不久，姐妹俩便都有了一件漂亮的新衣服，皆大欢喜。有了新衣服穿，最高兴的当然是英子，可看起来姐姐好像却比英子更高兴，此后就再也不用穿姐姐的旧衣服了。

　　这件事虽说已过去好几年了，可自己总会时时想起，就好像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一样，叫人激动。前几天姐回来还对妈说过，要找人在一家国营棉纺厂为自己找一份工作的事，自己也在等着事情的结果。自己和大龙的事也曾和姐说过，姐好像说过大龙不错，将来会出息之类的话，可见姐是支持自己的。再说姐聪明出众，主意又多，虽说已经出嫁，妈有事还是爱找姐讨主意，商量对策，大都会照姐的意见办。想到这里英子不禁兴奋起来，就觉得好像离自己的目标又靠近了一步，就好像姐已对妈说过，妈也已经同意了自己和大龙的亲事。大红的喜字红花挂在空中晃动着翻飞着，洁白华丽的婚纱穿在身上飘逸着旋转着。自己就像七仙女一样，随着一朵洁白无瑕的云彩快速旋转着飞上了天空。而大龙也在后边飞着，却离得很远很远，越来越远，远远地在后边挥舞着双手，大喊着 ：“英子——!英子——!”而自己却听不见大龙的喊声，又怕离开大龙太远，怕失去大龙，想喊住大龙，却又

　　喊不出声，想哭也哭不出来，连呼吸都很困难。正在这时，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英子!英子!”急忙睁眼看时却见天已大亮，见妈正在门外，大声叨骂着自己 ：“这死女子，一个人睡着呻唤个啥，也该起来洗脸烧锅了。”只觉得头疼欲裂，双眼胀痛，无奈天已大亮，妈也在喊了，只好挣扎着起来，翻身看时，只见妈给精心做的漂亮的粉色枕套，竟被泪水洇湿了一大片。英子这才明白自己刚才在做梦呢。

　　2008 年 8 月 惠远街

寻思英子

　　大龙这边没有任何问题。

　　这些年里，大龙虽说直接去英子家不大顺腿，可英子来大龙家却十分方便，其实在英子心里，早把大龙家当自己家了，有事没事随便对妈说个理由，或说找同学问作业，或说找同伴玩，或说去大队买件小东西等等，想都不用想，妈从没阻拦过，一抬脚就到大龙家了。再说大龙这边，就爷儿俩，老人家是位慈眉善目，人见人爱的老人，这边英子小嘴又极甜，大叔大叔的叫个不停，又温柔又亲切。有人的时候，英子也不避嫌，就斜靠在炕沿边随着大伙儿说一阵话就走。没人时，则俨然一个当家女人，帮着收东捡西，打扫洗涮，风风火火忙乎一番，直到自己觉得满意了，这才坐下来说会闲话。大龙心里高兴自不必说。在大龙心里，只要想到英子就喜欢就甜蜜，英子就是世上好的女人。英子身材小巧可人，粉团似的脸上，有一对小酒窝，更增添了几分妩媚。一对浓眉大眼黝黑发亮，波光粼粼，笑起来，真好似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花。英子不光长相出众，心眼更是没说的。想到这些，大龙脸上便会流露出不易觉察的幸福感。如此久了，大龙爹又是个极明白的人，早就心知肚明了，老人心里是高兴的。英子从小到大，漂亮乖巧是出了名的，能有英子这样的丫头做媳妇，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再好也没有了。就是咱这破烂摊子的家，既没像样的房子给娃住，又没有一个婆婆给娃做帮手，大龙又不成气，落实政策至今也没个头绪……唉——!一句话，咱配不上人家娃啊。再说，人家周家咋就会把自家的心头肉眼看着往火坑里推呀，换了咱自己，也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老人心里是既高兴又矛盾着，对两个娃来往的结果既抱有希望又不无担心。总之，只要两个娃铁了心，或许还有些盼头。老人的这些想法，全都是替儿子着想，尽管想得不少，却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还是觉得自己活得窝囊。时间长了，大龙从爹脸上，早就读懂了爹的心思，爹是喜欢英子的。

2008年8月惠远街

编辑：兵心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