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线烽火——铁道兵二团援越抗美纪实》
(连载 2、抢修谱新篇)【纪念援越抗美六十周年】

　　第二章 抢修谱新篇

　　七　龙边大桥抢修显神威

　　1967年2月，根据铁道兵司令部、政治部的批复，按每团3营5连3排建制。二团分编为二团和十团。原二团一、二营调出编到十团，原二团汽车连、机械连、修理连、高机连、仓库、卫生队各一分为二，一半留在二团，一半分到十团。从此，二团的孪生兄弟——十团在援越抗美的战火中诞生。团长、作者的老乡，新四军出身的老干部宋玉恒和政委王均发领导着这支铁道兵最年轻的队伍，领导着3470多名战友，在越南西线、北线和美帝国主义继续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

　　1967年8月11日16时，美机F—105、A—4B、A—6共45架，多批多方向空袭越南北方最大的火车、汽车、人行专用桥——龙边大桥。该桥遭到严重破坏。

　　16时30分，团长宋玉恒率机关和一营部分人员进行现场勘察及水下潜水侦察，据观察哨报告和现场侦察：敌机投弹百余枚，其中6枚投在8至13孔梁两侧，3枚落在14号墩上游附近，数枚命中第15孔钢梁。第8、10、11、13孔钢梁遭到不同程度破坏，局部杆件断、伤;第14孔钢梁1至11节间断损纵、横梁、弦杆及腹杆共45根，两侧公路共破坏15个节间，梁中部下陷1.97米，北端上翘0.94米，并向上游横移1.93米，上游支座部分脱开，14号墩帽四周块石松动;第15孔简支悬挂梁落水，8号支墩全毁，9号支墩位移扭转不堪利用。

　　龙边大桥是越南北方的第一大桥，是河内市的大门，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它1902年建成通车，全长1680米，由9孔130米悬臂桁梁和8孔51.2米、2孔50.2米简支桁梁交错排列组成。墩台均为沉箱基础，浆砌片石墩身。它横跨红河，南与河内市相连，北与嘉林县相接，北方解放南方所需要的食品、武器和其他物资，必须经过这座大桥运往河内以南(至顺化之间)的荣市和清化。再从那里转运山区，经过老挝和柬埔寨运到西贡(现为胡志明市)西北125公里处的绿宁。这条运输线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胡志明小道。龙边大桥被炸，就切断了越南北方对南方陆地上的主要军事补给线。现在，解放南方的战争正激烈进行，统一祖国的事业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作战物资的补充一刻也不能中断。所以，龙边大桥被炸后，整个越南北方的党、政、军、民都在密切地注视抢修进度，焦急地期待着大桥早日恢复通车。

　　龙边大桥被炸后，也引起一些国家的关注。当时的苏联专家认为修通这座大桥至少需要半年时间。美军认为要1年以上。越方认为要3个月以上。

　　大桥被炸以后，十团一营(原二团一营)和六团一连等单位立即投入紧张抢修准备。一面同越方取得联系，一面迅速组建抢修指挥机构，预算抢修材料的品种、规格和数量，以便这些材料能先急后缓，按照抢修进度的需要直接从国内按时运到抢修现场。为方便指挥，部队把抢修大桥的指挥所设在大桥北面桥头原越南人民军护桥部队的营房里，同美军飞机对着干。这个营房已人去房空，营房内的炸弹坑已积满了水。多数房子已被美国飞机炸坏。临时住一部分人不成问题。就是一旦遭到空袭安全很难保证。大桥抢修指挥所由副团长李忠智、副参谋长张忠义、作战股股长郑家庆、副股长余伯良、见习参谋邹贤华、群工干事李有富和崔汝晋总工程师、韩福泽副总工程师、余副总工程师、梁章昭、蒋绍华，危世师工程师和谢技术员、高东来技术员等组成。指挥所成立后，迅速组织力量勘察大桥破坏情况、设计抢修方案，以便尽快进入现场，实施抢修。

　　中越双方商定协同抢修。越南方面负责河内方向沙滩上的部分桥梁抢修，我方负责嘉林方向河中心已炸掉了的桥梁抢修。我方负责抢修的是这次抢修的难点和重点。双方都在暗中开展竞赛，看谁的进度快。

　　经过紧张的准备，部队于9月12日进入抢修。为确保抢修顺利进行，我方决定在全团范围内组织精干队伍。担任这次抢修的部队主要是一营和其他连队的部分官兵。八连副连长梁中杰、排长王道舜带一个排，六团一连桂连长带领全连参加了这次抢修。还从南京大桥工程指挥部调了一个桥梁队到越南，同二连一起参加这次桥梁抢修。俗话说，桥梁桥梁，竖墩架梁。这次抢修根据被炸掉的钢架梁已掉入河中，河床里废钢梁横七竖八，一时难以清除干净的实际，制定了支牛腿架钢梁的抢修方案。战时抢修的条件很差，基本上靠人力和土办法抢时间、抢进度。第一个“牛腿”9吨多重，一连把它从几公里以外拖到红河岸边，用了11个小时，他们及时总结经验，拖第二个“牛腿”只用了3个小时。四连用2个小时把一个“牛腿”拖上了船。一台卷扬机重达680公斤，二连七班用8个人从一公里之外把卷扬机抬到使用位置，每人肩上压着85公斤，一肩到位，这简直是在拼命。抢修一开始，大家就不再考虑防空。抢修位置在大桥中段，离桥头近一公里，撤离现场需要时间，如果飞机离现场很近，或已经临空，根本来不及防空。何况撤离了大桥也不一定就安全;桥下洪水滚滚，桥上残梁片片，抢修人员很多，设备材料也很多。有在船上作业的，有在梁上工作的，上上下下不方便，撤离现场也很困难。大家抱定一个想法：“活着干，死了算”，各就各位，抓紧时间，连续几天几夜不下现场。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把大桥抢通。白天，机器轰鸣，抬材料、拉钢梁的号子声不断，一浪高过一浪，压倒了红河的咆哮声。夜晚，龙边大桥像一条巨大的火龙，灯火辉煌，电焊、氧焊，闪闪发光，已把整个天空照亮。为防止美军对龙边大桥再次实施轰炸，越南加强了对空防卫，一次又一次地以密集的高射炮弹击退来犯之敌。

　　9月20日上午，防空警报又一次拉响了。二连十二班战士张天尧(四川渠县人)正在负责卷扬机的正常运作。此时，敌机已经临空，卷扬机却忽然失控，卷扬机上的钢丝绳飞速倒退，钢丝绳上正悬空吊着一片15米长，3吨半重的工字梁。梁下面两个拼在一起的铁驳船上还有14名干部战士和工程技术人员正在作业。如果钢丝绳继续下滑，将会造成船毁人亡的重大损失，后果不堪设想。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天尧用双手死抓住卷扬机上的钢丝绳不放，用身体做支撑，像拔河那样拼命制止钢丝绳倒退、工字钢梁下滑。急忙中左小腿被另一根下滑的钢丝绳绞了进去。

　　钢丝绳吱吱地绞进了他的小腿膝盖以下九公分处……

　　张天尧压住制动杆，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工字钢砸下去!下面是我的首长和战友!

　　黑亮的钢丝绳吱吱地往张天尧的小腿里绞，鲜血象泉水一般涌出来，洒向红河。

　　吱吱下滑的钢丝绳里沾满了张天尧小腿的血肉。拧出的一条条血肉从钢丝绳边啪啪的落入红河。

　　张天尧咬紧牙关，两手拼命地压着制动杆，两腮鼓得高高的，两条浓眉竖结在一起，双眼凝聚着紧张与坚毅，像喷着火。

　　吱吱下滑的钢丝绳越来越慢了，钢丝绳下端沉重的工字钢在半空中晃动，仿佛还要下掉。

　　人们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张天尧的脸憋得通红，汗水从每个毛孔中地冒出来，脸色继而转白，变得苍白。

　　他仍死死的把着制动杆!

　　“咔嚓”!随着一声脆响，一条血淋淋的小腿从龙边大桥上旋转着掉落下去，“扑通”一声，掉落在滚滚的红河中。随着几个急转的漩涡，转了几圈，就被滔滔的河水吞噬了。

　　工字钢半悬在空中，停住了。

　　张天尧仍紧紧地把着制动杆、脸色铁青铁青。

　　“天尧……”桥上的战友们焦急地呼喊着冲了上去!

　　桥下10多名战友得救了!

　　运料驳船得救了!

　　我们可敬可亲的战友张天尧同志昏倒了!

　　群山肃立，江河动容。张天尧的英勇行为震撼了红河两岸的军营，震撼了在大桥上作业的中越两国军民。

　　一曲壮烈、嘹亮的英雄赞歌响彻红河上空。

　　为表彰张天尧同志的英勇壮举。一支队给他记二等功，并号召全体指战员向他学习。

　　二连连长肖盛义为自己的连队出现张天尧这样的英雄战士而感到骄傲和自豪。他立即号召全连干部战士学习张天尧的这种舍生忘死、大无畏的精神和顽强毅力。抢修工地掀起了学英雄的热潮。

　　十二班是个英雄集体。全班16名战士，个个生龙活虎。南京大桥桥梁队同他们一起作业的班长称他们具有小老虎精神。班长蔡元洪，见工字梁横着悬卡在空中，便挺身而出，用钢丝绳把它的一端绑在未炸断的立柱上，换上钢丝绳，加上个倒链滑轮，胜利地完成了工字梁起吊任务，荣立二等功。这个班也荣立集体二等功。

　　9月27日上午，美机再次对龙边大桥进行袭击。越南人民军为保卫大桥和抢修大桥的人员安全，用最密集的炮火予以还击，打得敌机不敢贸然实施有效轰炸，但仍然在四周投下了不少炸弹，有枚火箭在距中方桥梁抢修现场只几十米处爆炸，干部战士不予理睬。抢修就是战斗，一旦打响，就不分白天黑夜争分夺秒地进行。一连四排承担拼制军用梁、协助大桥局架梁和最后铺轨的任务。在排长不在位的情况下，副排长倪月朗连续18天几乎未下现场，带领全排日夜奋战，直到钉好最后一颗道钉，铺好最后一块步行板。

　　经过18个日日夜夜的艰苦奋战，龙边大桥于9月29日20时45分胜利接轨。中越双方共同组织的通车剪彩仪式在桥中心举行;越方出席的有交通部长潘仲惠和数十名抢修技术人员、工人代表及外事部门的人员近百人。中方出席仪式的有中国驻越大使馆临时代办陆维钊，武官处张副武官和抢修部队的官兵代表近百人。一支队首长和潘部长共同剪彩后，接着由越方潘部长讲话。当他正在称赞中越两国的抢修人员英勇顽强的精神和巨大的功绩之时，突然，河内防空警报中心的警报响了。潘部长立即中断了讲话，焦急地说：同志们，警报响了，美帝国主义又要来炸我们了，怎么办呀……他就把话筒交给了按会议程序还要讲话的陆代办。面对刺耳的警报，陆代办从容不迫地接过话筒。他在扼要地赞扬了中越两国人员团结战斗、创造了抢修龙边大桥的奇迹之后，接着说：“刚才警报响了，潘部长说美帝国主义又要来破坏我们刚刚修好的龙边大桥了，这是非常可能的!但是，我们不怕!他炸了，我们再修!中国人民永远是越南人民的坚强后盾!”话音刚落，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40年后，当时参加仪式的群工股长叶本源仍激动不已，他说：“陆代办真是说出了中国人民的气概啊!”

　　龙边大桥被炸后的第50天，迎来了大桥抢修接轨，即将恢复运行的喜讯。这对于一切为了前线，一切为了统一的越南军民来说，无疑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满载着作战物资的大小汽车，一列列装满武器弹药、食品衣物的火车早已等候在大桥北面，冒着随时会遭美机轰炸的危险，在公路上、铁路上排起长龙，静静地等待过桥。十多万名越南军民早已守侯在大桥两岸的桥头下，河堤上，嘉林县城的大街上，等待从桥上过河。这十多万双眼睛，在没有统一号令下，都一致把目光投向仍在紧张抢修的大桥上，心情是那样焦急，又是那样激动。

　　为尽快让所有等待过桥的火车、汽车、人员都能快速安全地从桥上通过，接轨剪彩后，支队首长命令抢修部队立即帮助越方铺完桥面面板……

　　紧接着，守候在桥北面的越南军民潮水般地涌上大桥。那争先恐后、迫不及待的场面显得格外紧张。从桥上经过的越南人都伸出大拇指，高度赞扬中国部队惊人的抢修进度和高超的抢修技能。还有不少老人、妇女和干部，迎上前去，紧紧握着抢修战士的手，流着热泪，不停地说：“感们浓基，感们，感们!”(感谢同志，谢谢，谢谢!)

　　通车的当天晚上至第二天早晨6时30分，486辆汽车和31列火车从大桥上开往南方……

被美军飞机炸毁的龙边大桥(马仁泉提供)

　　这次抢修速度之快，是我军桥梁抢修史上所没有的。美方、越方以及被称为老大哥的前苏联，都感到惊讶。支队在通报表彰抢修部队时说：“这是入越以来任务最大，技术最复杂，速度最快，在越南人民中影响最大，评价最高的一次抢修。”也是铁道兵抢修史上速战速决的一个奇迹。受到越南党和政府的高度赞扬，荣获我中央军委通令嘉奖。

　　1966年春天，由铁二团一营建起了加固支墩的龙边大桥。(马仁泉提供)

　
龙边大桥抢修进行中。(马仁泉提供)
　
 

　抢修成功后的龙边大桥，由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同志拍摄

　　二等功臣、二等甲级伤残、钢铁战士张天尧。1969年复员后在生产队当生产队长。这是笔者2004年前去采访时，他提供的装上假肢看上去正常并有点发福的近影。

　　1967年10月初，龙边大桥被炸修复通车纪念。车内为44大队大队长宋玉恒，车外为副大队长李忠智。由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同志拍摄。

　　(未完待续)

　　编辑：开门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