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诗社

割舍不掉的戏剧情结


 


 

  廖天云

 

  简介:廖天云,1949年11月30日出生。祖籍:云南永善县黄华镇三合村水井社。职称副研究馆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中国戏剧文学学会会员,中国田汉研究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云南分会会员。曾任云南省戏剧家协会理事,昭通市戏剧家协会副主席,昭通市影视戏剧家协会副主席,昭通市文联委员会委员等职。

  1971年以来,先后在铁道兵第65团文艺宣传队,永善县文工队,县文化局,文化馆工作直到退休。主要从事戏剧文学创作,民族民间文学集成编辑,文化史志编撰,民族民间文化普查,群文辅导等专业工作。

  主持永善民族民间文学集成,收集整理编辑了近80万字的永善县民族民间文学集成(上,下卷)(油印本)。因此获全国和全省民族民间文学集成编辑先进工作者奖励。

  执行主编了云南出版集团出版的《永善县民族民间文学集成》一书。

  独立完成了收集,整理,编撰永善戏曲志集成,永善文化艺术志集成。独立收集整理的打鼓草歌共12万余字被中国文联晚霞出版工程第九卷《打鼓草》选用。



 

  廖天云

 

  我喜欢戏剧,因为它具有其它艺术门类无法取代的优长。

  首先,我喜欢它那及时地,直接地反映现实、针砭时弊的人民性和战斗性.英国著名戏剧理论家马丁·艾思林把剧院定义为“就是一个民族当着它面前的群众思考问题的场所.”

  纵观戏剧自古希腊以来的漫长历史,她不仅作为人们娱乐的方式,更是一种庄严又神圣的仪典.戏剧随人类的发展而发展,她总是肩负着民族的使命,社会的使命,人类文化发展的使命.她所传达的主题总是关于生命和真理的礼赞.一代一代的戏剧大师们以其虔笃的信念构筑起真诚的理想,谱写了一部部关于光明与黑暗、痛苦与欢乐、梦境与现实、文明与野蛮、智慧与愚昧、善与恶、美与丑、生与死相抗争的震人心魄的戏剧交响.对推动人类的文明发展起了无法估量的作用.正如作家塞万提斯所说:“一出精心结构的戏,诙谐的部份给予观众娱乐,严肃的部分给他教益,剧情的发展令他惊奇,穿插的情节添他智慧,诡计使他增长见识,借鉴促他醒悟,罪恶激起他的义愤,美德引他爱慕.”一个有使命感的剧作家,必定要充满激情地宣泄自己对人民,对事业,对祖国,对真理的忠诚,对生命的热爱.一句话,戏剧是揭示社会生活,揭示人类心灵,张扬生命意义的最便捷,最直观、最生动的载体.

  其次,我喜欢它的高度浓缩.北京人艺院长、话剧《狗儿爷涅槃》的作者刘锦云先生说:“电视剧是稀释的艺术,戏剧是浓缩的艺术。”

  此话不假.一个大剧可以容纳一部长篇小说的内容.四大本《红楼梦》,被上海剧作家徐剑仅三个小时的越剧《红楼梦》就直观生动地概括了.一个独幕短剧或一个话剧小品,可以相当于一个中篇或短篇小说的容量。我1997年创作的一个反映内昆铁路建设的话剧小品,前后时间跨度40 年,演出时间仅15分钟。中国剧协的有关专家看后说:“40年的风风雨雨,40年的感情纠葛,写15集电视剧也足够。”我的大型话剧《风水宝地》,曾有戏剧行家阅后评价说:“提供的信息量特别丰富,扩展成20集电视连续剧也不会单薄。”

  这里作个简单的比较:我一个星期读完长篇小说《尘埃落定》,对于土司制度的神秘和荒塘有了深刻的了解.但我仅一个半小时读完刘桂成的五场新编历史剧《春秋霸主》,齐国的兴盛与衰亡照样使我一目了然,让我心灵震颤.如果观看演出,肯定会让我泪雨滂沱。

  当下是市场经济社会,生活节奏特别快,大家都在为钱奔忙,亿万人都燃烧在一夜暴富的欲望中.人们的心境非常浮躁,除安于贫困的写作一族外,很少有人舍得花去十天半月,静下心来研读玩味动则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字的长篇大部头。

  正是由于这种生活的快节奏,滋养了高度浓缩的戏剧小品的诞生发展,使之成为综艺晚会不可缺少的艺术品种.人们繁忙之余,希望坐在电视机前,十分钟或半小时就能完整领略一个节目的艺术魅力和生活意蕴.快节奏的生活滋养了戏剧小品,同时也成就了小品演员.著名戏剧表演艺术家赵丽蓉演《花为媒》时,关注她的人并不多.小品却让她的形象永久铭刻在亿万人的心目中.可以这么说,快节奏的生活需要更多篇幅短、容量大的戏剧精品。

  第三,我喜欢它那勾魂摄魄的艺术魅力。

  记得几十年前,我们在乡下演出结束,吃罢夜餐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我躺在床上,翻开还没来得及看的《曹禺戏剧选》,开篇的《雷雨》那极具张力的对话,那步步紧逼的戏剧情势,一下把我抓住不放.一口气把全剧读完,已到了凌晨三点,我深深地沉浸在剧情中,久久不能入睡.但电视连续剧《雷雨》与原作相比,味份就差得太远了.这就是戏剧魅力的无可取代之处。

  我先读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先看上海戏剧学院演出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再去看被散文化的同名电影,总觉得缺了不少原作的味份.读沙士比亚戏剧,随处是人生哲理,句句有诗的韵味.让我心怀敞亮,物我两忘,大有一步登天的感觉.读喜剧大师莫里哀的《伪君子》,果戈里的《钦差大臣》,多次让我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这些经典戏剧,让我饱尝了与文学天才对话的愉娱,领略了世界艺术颠峰的盛景.那种鬼斧神工般的精巧结构,孕育暴风骤雨的戏剧张力,匠心独运的人物设置,饱含智慧,入木三分,动感十足的幽默对话,妙不可言的切入角度,是其他艺术门类无法达到的.正是由于戏剧的对话艺术魅力无穷,所以西方国家的汉语言学教材中,大多从曹禺和老舍的剧作中选取范例。

  戏剧的上述优长,使我此生与戏剧结下不解之缘。

  尽管“戏剧是所有文学样式中最难驾驭的文学样式。”(契诃夫语)

  尽管有人说:“戏剧是吃上等的苦,出中等的名,拿下等的报酬。”

  尽管还有人说:“要出名、写小说,要赚钱、写电视剧,要受气、去写戏。”

  这些都动摇不了我对戏剧的钟爱.坚守着“任凭处境多尴尬,咬定戏剧不放松”的执著.读剧本,写剧本,在戏剧创作的崎岖小路上艰难跋涉。





 

  廖天云
 

  文学创作是独行者的事业,尤其在基层文化系统搞戏剧创作就更加艰难,经常会使自己处于哭笑不得的尴尬境地.我不是完人,我也有心境不平衡的时候。比如:当别人不理解创作的艰辛,把一部戏剧作品与完成一幅字,一幅照片,一份工作总结抑或一条简讯,一份情况汇报所付出的劳动及其价值视为等同的时候;甚而把我的一个在省、地同行中都有较高评价的小戏的价值等同于一个同级演员四场演出的夜餐补贴的时候;当自己在职称晋升,工资晋级方面累累受挫,而别人长期按部就班,庸庸碌碌地虚混光阴,工资待遇反而像三伏天的水银柱直线上升的时候;面对那些不学无术之徒,沽名钓誉之辈用不正当手段发了财、升了官后来到自己面前摆谱的时候;面对诸如脑体倒挂,苦乐不均,所付出的辛劳与所得报酬悬殊太大的时候,我也曾产生过放弃事业,加入浑浑噩噩的群体,无聊地打发时日的想法.但这一瞬间的念头,很快就会被先贤哲人的教诲羞得面红耳赤.我会马上振作起来,一头扎进戏剧园地,默默耕耘。

  几十的风雨人生,是戏剧滋养我成长。它让我认识了人类蜕旧更新的惨烈和悲壮。让我认识了历史进程的艰难与曲折;它警醒我要踏踏实实做事,实实在在为人。

  当我在事业上屡战屡败,丧失信心,想半途而废时,先贤哲人会及时提醒我:

  “在读书求学的旅程上,绵亘着峭拔陡立的峰峦,只有那无畏的勇士,才能居奇峰而览盛景,临绝顶而小众山。”

  当我耐不住寂寞与贫困时,它们会宽慰我:

  “真正的一无所有是精神上的一贫如洗,内心世界的灰暗迷茫。”

  “最难耐的是寂寞,最难抛的是荣华,自古学问欺富贵,真文章在孤灯下。”

  “人,可以没有最好的生活,但不可以没有最好的追求。人类的高贵就在于持之以恒的奋斗过程。”

  当我心性浮躁时,它们会告诫我:“恒心是成功的基础,浮躁是失败的土壤。”

  当我在人生十字路口彷徨徘徊时,耳旁总会响起这样的警告:

  “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之处常常只有几步.”

  它会警醒我莫犹豫,莫徘徊,走好人间正道。

  2005年7月,那是我家庭最悲惨的时段,长天不佑,人生三大悲剧之一的老年丧子偏偏落在我头上,我那已在市歌舞团工作4年的独生儿子廖瑛突遇车祸身亡,让我和老伴顿生绝望,痛不欲生。湖南戏剧评论家胡安娜来电话安慰我说“廖老师,你是写剧本的,你千万不能倒下,只有写出最好的剧本,才是对你儿子在天之灵的最好安慰。”

  朋友的劝慰,让我很快从悲痛中解脱出来,将儿子送上山的第二天,我就毫不迟疑地参加县里组织的非遗普查组深入细沙,桧溪普查收集打鼓草。我根据收集的资料集中归纳、提炼升发,创作了大型民间音乐剧《乐神》在《中国剧本》发表。还创作了大、中、小型剧本以及朗诵诗、文艺演唱等几十个节目。出版了个人戏剧专著《山魂》《戏剧边声》,连续五届获中国戏剧文学奖,连续五届获云南省政府奖,连续两届获中国戏剧文化奖,共获国家,省,地(市)级各类奖项四十多项。

  这些成果虽然微不足道,但它证明了我没被灾难击倒。儿子如果在天有灵,也许会为我的坚强执着鼓掌。

  我希望通过刻苦努力达到艺术巅峰,同时我也作好走到艺术的半山腰就精疲力尽,再难迈步的思想准备。因为,一个人的成功是由机遇与自身的努力排列组合而成的.尤其是戏剧的诸多制约因素,要达到艺术巅峰就更加艰难。不管达到什么结果,我都无怨无悔.我都会生命不息、追求不止.因为我明白:做学问,最大的收获不在学问本身,而是那意外之财——心灵的宁静,得到一份相对高级的人生体验。那是一种对世事对生命对自己彻底洞察与掌握之后的了然与参悟。而且,人的最大快乐其实是在不断的追求之中.正如美国剧作家奥尼尔所说:“一个人只有在达不到目的的时候才会有为之生、为之死的理想,从而才能找到自我。在绝望的境地里继续抱有希望的人比别人更接近星光灿烂、彩虹高挂的天堂.”

  我追求了,我努力了,到生命终结前夕,我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惭,虚度年华而懊悔.这就是戏剧赐给我的最大快乐!

  (此稿曾载云南《昭通日报》,2022年12月对原稿有增删)
 




 

编辑: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