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苑

短篇小说 | 陈九 • 高麦羊推门西窗漫话


 

短篇小说 | 陈九 • 高麦羊推门西窗漫话 

 

  高麦羊回国探亲,没想到这么个局面。

  1

  这天他又和战友聚会,大家喜不胜收频频举杯。其实高麦羊今天是带着问题来的,最近遇到件麻烦事让他心绪不宁,想让老班长帮他想想办法。

  结果话刚出口梁必就催着敬酒,走一个麦羊?梁必就三两的量,都叫他“梁三两”,一兴奋,举着老白汾的酒瓶不放。老班长说你放下吧,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梁必不听,说今天我要突破,来来来高麦羊,看哥哥我杀进老曹营,七进七出。高麦羊提醒他,赵子龙是三进三出。唉,七进七出。三进三出。本来就七进七出嘛。好么,哥俩唱《龙凤呈祥》呢。

       大伙当然不跟他争。高麦羊心说自己出国多年,回来一趟不容易,梁必说“七进七出”是久别重逢高兴,他俩十五岁当铁道兵就在一块,五十年战友情意,亲哥们都没法比,亲哥们一起经历过生死塌方么,亲哥们把自己的血输给战友么,亲哥们把牺牲战友的独子当儿子养么,什么都别说了,完全另一路,天兵天将的关系,哪吒闹海的关系,此情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看,七进七出怎么了,爱特么几进几出,成昆线上的三眼桥隧道五千多米长,他们天天同进同出一挖就是三年,几进几出啊?

  所以饭后老班长要送高麦羊回家,说梁必喝高了开不了车。没想到梁必扯脖子嚷嚷,班长你几个意思,我开不了车,嘿,还我开不了车,当年往公牛岭送补给,洪水冲垮了沙坨河上的桥梁,是谁把车开过去的,你说?班长顿时语结,当时那个主意真是梁必出的,把两根钢轨架在河面上,轮胎放气压着钢轨一点点开过去,以保及时送上人吃马喂。结果问谁谁不敢干,下面是湍急的河水,掉下去肯定车毁人亡,扶着方向盘腿肚子直打哆嗦。只有梁必,他把兜里的六块钱津贴费交到高麦羊手上,说赶明你交给我妈,明年今天就是老子的祭日,走起!只见他先撒气,不能全撒光,得留那么一点,让轮胎箍着钢轨,然后毫不犹豫向前开去,两根钢轨像颤簧一样,忽忽悠悠直到对岸。一提这事老班长没辙,说你能开行了吧,你敢开高麦羊也不敢坐啊?我敢坐。高麦羊举起双手跟着起哄,我就坐梁必的车,死我俩也死一块。他真不该酒后胡言,这倒霉孩子。

  结果怎么样,出事了吧,真不经念叨。那条路刚改的单行道,只能往南不能往北,路边还竖着一盏红灯,“红灯高举闪闪亮,照我爹爹打豺狼”,梁必稀里糊涂开了进去,迎面和一辆水泥车怼在一块,轰一声。周围人看傻了,我靠,什么情况啊,私家车愣敢跟水泥车豁雷子?大家以为哥俩必死无疑,什么车也经不起这么个撞法。要说还是人家梁必,反应就是快,胎里带的,紧关节要一拨方向盘,把车往路边一带,擦着水泥车的翼子板撞到路边的垃圾桶上。幸亏是垃圾桶,空的,不是实心的,把垃圾桶撞到了车顶上,只见一辆私家车顶个垃圾桶停在路边,要多寸有多寸。

  关键时刻歹亏老班长,命里都配着套呢。这要等警察来哥俩不得有大麻烦?老班长一直跟着梁必的车,不把哥俩送到家不踏实。他记得这条路刚改的单行道,怕什么来什么,眼瞅着梁必拐了进去,只听咣一声,老班长吓出一身冷汗,心说干了,哥俩凶多吉少,高麦羊还是海外回来的,怎么跟人家家里交代啊?他连忙下车查看,发现哥俩满脸是血,居然都眨么眼呢,冲着他坏笑。老班长大吼救人要紧,把二者扶到自己车上驶离现场,周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不见踪影。

  一路上痛骂梁必,个王八蛋你,不让你开不让你开,逞几把什么能啊,还公牛岭沙坨河,猴年马月的老黄历,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老拿那点光荣沾沾自喜,谁稀罕你呀,不按新规矩办照样叫你头破血流。梁必不服气,凭什么说改就改单行道啊,纯属瞎折腾。老班长马上打断他,闭嘴吧你,没撞死你就算万幸,你死了不要紧,人家高麦羊是海外人士,出点事怎么交代,你赔得起吗?他把二人带到他家,仔细查看发现骨头都没事,只是碎玻璃擦破点皮,涂点二百二碘酒齐活,说明天梁必跟我去交警队报案,该罚款罚款该记点记点,让你这辈子开不了车才好呢,你个王八蛋。

  梁必自知理亏,挨骂也得忍着。心说老班长很少发这么大火,这次差点出人命,真把老哥哥气蒙了,其中深浅冷暖自知,高麦羊虽说是自家兄弟,谁让他拿外国护照呢,可不是如假包换的国际事件么,这怎么赔呀?老班长骂得对,给我俩嘴巴也活该。而高麦羊一个劲自我检讨,今天这事赖我,我不该鼓捣梁必开车送我,多亏你了班长,否则捅大娄子。高麦羊打心眼里感激老班长,这些年每遇困难都有他的身影,几年前高麦羊母亲摔断了股骨头,他人在海外赶不及,老班长亲自陪着疏通打点,让老太太手术顺利成功。他正想多表示几句此刻的心情,只听老班长打断他,傻客气什么呀麦羊,咱谁和谁呀,刚才你说遇到什么麻烦,没说完呢,到底怎么回事,快讲讲看?

  2

  高麦羊还真遇到件烦心事,不知如何开口?前不久有人对他说,按规定外籍人士在华滞留期间,须到当地派出所办理登记,否则算非法居留,出境时可能会遇到困扰。他心想二十几年间多次回国,从没听说过这种规定,也没办过什么登记,不一直好好的吗,便没当回事。直到那天片警巡查无意间碰到他,其实人家没搭理他,高麦羊不拿自己当外人,主动跟片警打招呼。你好警察同志?人家说好好好,见您有点面生啊?片警都职业病,见到生人好奇。高麦羊忙跟人家解释,我好久没回来了,盐打哪咸醋打哪酸,中间还蹦出几个英文字。警察非常客气,跟他聊家常,域外生活,归国观感,海外大选那,世界杯阿根廷对荷兰啊,最后问他,高先生您登记了吗?登记?高麦羊故作镇静。没错,您得奔向阳区高家庄派出所登记去。高家庄,高家庄马家河子一带的土八路?他本想用电影《地道战》里的台词开玩笑,人家片警三十啷当岁,哪看过这么古老的电影,倒是“土八路”仨字生离隙了,以为海外嫌国内土,愣没接高麦羊话茬。

  非得登记吗?

  非得登记。

  怎么个登法呢?

  您自己去问吧。

       高麦羊很后悔跟片警搭讪,暗地骂自己记吃不记打,回国后这种事好多次了。他一踏上这块土地就有撒欢的冲动,如释重负,好像任督二脉搭上了,中医讲“通”,不通则淤通则达,就这个“通则达”把他整不会了,潜意识里老觉得出国这些年的时光不算数,只要他自己不变一切都不会变,走到哪四处找感觉,老爱搭话。比如街坊们聊网红,说某运动员马上要决赛,粉丝团准备站脚助威。他来一句,运动员还当网红,能打好球吗?听到有人议论食品安全,痛斥用装煤油的油罐车运输食品油,他也发表意见,说不必紧张,煤油没多大毒性,还有喝煤油治便秘的呢。人家忍无可忍回怼他,哦,你们海外都靠喝煤油治便秘呀,没毒您改煤油炝锅呗,老掺和我们国家的事干嘛?顶得他牙崩口臭。

  现在没辙了,片警都说了,高麦羊只得怏怏去办理登记。他以为将个人信息呈报一下就齐活,姓名年龄护照号等等,一问才知可没那么简单。现在讲究依规办事,一切走程序,除个人信息外,还须提供住所的房本影印件,如非本人拥有则需要租赁合同等等,说得他满头雾水。他住的房是当年单位分的,出国后转给母亲,母亲去世又转给亲戚,人家不在本地,哪去找房本啊?高麦羊有点焦躁,试图跟人家通融通融,来的时候还特意带上当年的复员军人证,上面有照片和立功受奖次数,看到“三等功一次”的字眼似乎有了底气,嗓门也开始偏高,我是复员军人,咱合计合计手续能否简化点?没想到人家毫不客气,说您要问复转军人福利待遇得去退伍军人部,出门往南一直到头,撞墙就是,在我们这只要外籍就得登记,就得走程序。说着从窗口递出一张印刷品,都在这上面自己看吧,您有时间跟这合计合计,不如赶紧补手续去,下一个。

  就这么跟你说话?

  听完高麦羊这段描述最先跳脚的是梁必。他们纯粹扯淡,什么走程序,你以为三等功都白立的,哪次不是用命拼出来的?梁必的酒劲显然还没过,车祸并未完全唤醒他,一听腔调就带着度数,老班长劝也劝不住。麦羊你那个三等功是因为三眼桥隧道抢险吧?高麦羊点点头。对呀,五千多米的隧道塌了近百米,三十多名战士捂在里头,那可是一个排的血性汉子,没想到两根救生管死活打不进去,一根管子送风一根管子灌牛奶,两天两夜啊,再打不进去就全憋死了,当时连里已做好最坏打算,我说得没错吧班长,我不是发酒疯吧班长,西庄大队都派人伐木做棺材了,结果怎么样?是麦羊。老班长一声感叹。没错就这孙子,麦羊你自己说,当时是怎么找到那条缝隙的?

       梁必的话让高麦羊全身发热,他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这种天人合一的感觉了,一股滚烫的血腥气从脚下直奔头顶,拱得他泪流满面,完全忘了谈话的重点。他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班长,再给点酒呗?对对对,再来点酒班长!梁必也跟着起哄。当时我,高麦羊尽量放慢语速,好把铺天的泪水压回去。我,还记得班长训我,说我动作太慢罚我去清理水道里的渣土?有这事吗?老班长面露尴尬。清理时我为了消磨时间,就用铁锹抠出一道浅浅的水槽,以便让排水更通畅。没错,最后就这道水槽救得命!梁必言罢又一杯落肚,麦羊你接着说。塌方来得太突然,大家都蒙了,只顾照常规用压缩锤硬往里打管子,可距离太长,打一次断一次根本进不去。我是后来加入抢险的,发现那道水槽还在,而且因为它又窄又浅,塌下来的石块填不进去,于是试着用手工一点点往里敲,没想到,真通了。

  你大爷的,你大爷的,我说什么来着班长,就高麦羊这孙子,人家会用巧劲,怪不得后来又上大学又出国,又娶媳妇又过年,他才是胎里带的。梁必兴奋得语无伦次,给自己再斟一杯。是啊,老班长一声长叹说,我记得管子打通时,连长让那边的战士报数,

  潘川军。到!

  杨洪顺。到!

  田三毛。到!

  那个激动场面啊,老班长接着说,仿佛就在眼前,大家抱头痛哭,麦羊这个三等功绝对实至名归,后来把挖这道水槽作为施工标准,就是从三眼桥隧道抢险开始的。那还等什么麦羊,走一个吧?梁必把酒杯杵到高麦羊眼前,在吸顶灯的照耀下,散发出玲珑剔透的霓虹色彩,像当年的青春一样斑驳迷人,具有极强的催眠效应。他们开始歌唱,他们每次聚会都是要歌唱的,“背上了行装扛起枪,雄壮的队伍浩浩荡荡”,这首经典的《铁道兵之歌》是当年敬爱的周恩来总理指挥演唱过的,是他们心中的精神圣殿,于是又开始重复那个古老话题,这样一支英雄部队怎么就糊里糊涂没了呢,想不通啊!

  等等等等。

  还是老班长意识到搞岔了,说梁必你打住,喝喝喝,差点耽误人家麦羊的正事。麦羊你接着说,后来登记还是没登记,到底什么情况啊?梁必也一捂嘴,哎呦喂全赖我,到底怎么着了麦羊?

  高麦羊放下酒杯欲言又止,心里有些纠结,望着老班长和梁必的目光,索性继续讲下去。登是登了,后来房主传给我房本的照片,又找楼下中介补了租房合同,原以为就算完事了,没想到事后人家又凿奔了一句。他们说什么?说友情提醒一下,您登记晚了一个多月,这段空白期按规定须交罚款。他们找你要钱?我也这么问,但他们说派出所不负责收缴罚款,离境才收缴,考虑到您的空白期较长,罚款数额较高,或许对下次入境带来不便,您最好有个准备。我一听急了,管怎么说我也是退伍军人,凭什么不让入境?他们怎么说?梁必追问。人家说退伍军人和外籍都您自己说的,我们什么也没说,只是好心提醒您一下,您没必要发这么大火,再说您有义务遵守所在国法律法规明白吗?

  我明白你大爷!梁必扯脖子喊起来。班长,这不挤兑麦羊吗,欺负他没娘家人,这口气我得替他出,咱们团机械连的徐长富,小个,浑身腱子肉,还记得吧,不当过向阳区公安局副局长吗,找他问问?老班长挥手让梁必坐下,你除了嚷嚷还会什么,徐副局长跟我太熟了,早退了,现在我听着就两件事,一是罚多少钱,二是影不影响入境,对吧?不对,哪件事都不能依他们!梁必死犟。不依人家依你,外籍就得登记,人家错哪了?不是,废话,他们特么,麦羊你丫也是,好么因儿入哪门子籍呀,想帮你都使不上劲,奶奶个球的。梁必你闭嘴。老班长看着高麦羊涨红的脸大声呵斥道。你去我儿子那屋睡觉去,滚。我就不去,好好好班长您老人家说说,麦羊这事到底怎么搪?

  随梁必的问话,高麦羊的目光不由落在老班长身上。正值子夜,一轮皓月透过窗户飘洒进来,把三人的呼吸拨弄得砰砰作响,桌上的半瓶残酒,随着呼吸声轻轻晃动,只消一个简单信号,便集合起花生米,兰花豆,和松花小肚的队伍,向着铁马冰河铁汉柔情的远方出发,世界很小很小,心却很大很大。

  这事吧,我感觉问题不大。问题不大?你看吧,老班长若有所思地说道,麦羊在外面待久了肯定憋屈,回来就像回娘家,总想撒个娇啊,使个性子啊,总想跟大伙扯平,用时髦用语叫享受同等国民待遇,别人有的他也得有,这完全可以理解,咱们都一块过来的,一块拼命一块流血,风风火火闯九州,你有我有全都有,没毛病。没毛病没毛病。班长你接着说。梁必已迫不及待。问题是咱们理解,办事的那些人可未必,在他们看来,眼前的大路小路本来就是这样又宽又平,所以你侃什么退伍军人,人家基本无感,也没毛病。也没毛病?那谁有毛病,合着我梁必有毛病,我们当年玩命修成昆线都缺心眼是吗?

  高麦羊发现梁必又把话题扯远了,忙说是我不好,不该跟人家争吵,给班长添麻烦。那倒没什么,老班长莞尔一笑说,咱这样,我找人摸摸情况,另外你在海外这么些年,有没有点什么能跟他们吹的,唬唬他们的?一听这个高麦羊脸又红了,我是一家对冲基金的项目经理,还是海外西颐大学同学会主席,这算数吗?算数算数,把心放宽吧麦羊,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我们是礼仪之邦,什么事初犯都可以原谅,你等我消息。“我们是礼仪之邦”,不包括我吗?高麦羊没说话,感觉哪怪怪的。

  3

  好么,老班长还真不含糊。

  尽管梁必和老班长,还有战友们都说没必要,“麦羊你别客气,这点小事算什么,回来是客,哪能让你破费”,可高麦羊还是坚持要请大伙好好吃一顿。老班长真有两下子,这才几天呐,全搞定,除免去所有罚款,人家还说欢迎著名侨领高麦羊先生莅临本市,找机会一起坐坐。听听,都侨领了,“侨领”请客必须上档次,咱就去“契科夫”餐厅,经典俄式大菜,让大伙尝尝它的“脆皮番茄”,“高加索牛排”,和“樱桃酱烤羊腿”,再把珍藏五十年的那瓶衡水老白干带上,中西合璧,非把小气氛给你整起来。

  契科夫餐厅的包间都以契科夫的小说命名,雅间“万卡”是套房,今晚被热烈的喧嚣挤得满满当当。老班长老神在在,麦羊你这酒绝对有五十年,都成浆了,有日子没喝这么好的酒!班长喜欢就好,我敬你班长。说着高麦羊将酒杯举到眼前。梁必今天又没少喝,听他说话就知道超过三两。麦羊你听我说,今天你这瓶酒就代表一切了,没必要非跑这个洋地方来,你瞅他们会使刀叉吗,说你呢,别把牙崩了。大伙马上回怼他,谁不会呀,就你梁必不会还差不多,麦羊你赶紧回国定居吧,就你能治他,他老欺负我们。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只有麦羊能治梁必。老班长跟着附和道。

  没想到说的无意听的有心,战友的这句“回国定居”正中高麦羊软肋,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我早就想回国定居,可中国的绿卡太难拿了,再说退休金医保都是问题,哪那么容易?这时有人说,现在讲究以人为本,听说海外人士只要够年头也能领退休金,是新政策,让班长帮你问问呐?对呀,班长你再帮我问问呗,要是能拿退休金和医保我肯定回来不走了,咱天天聚会。是吧。老班长支应了一句。

  酒过三巡高麦羊说上洗手间,其实是去买单,他怕老班长或谁抢着付款,争来争去没啥意思。回来刚要推门,正传出梁必的喊声,班长,他高麦羊一外国人,一王连举,凭什么拿我们纳税人的退休金医保啊,他经过改开吗,他交过社保吗?是啊,他今天有点不识相了。老班长答道。

  高麦羊愣住了,他望着眼前这扇门,不知该推还是,不该推呢?

  2025年4月3日随波斋

  注:王连举为京剧《红灯记》中一反面角色。  ‬

  陈九,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工业经济系,俄亥俄大学国际事务系,及纽约石溪大学信息管理系,硕士学位。出版有小说选《挫指柔》《卡达菲魔箱》《纽约有个田翠莲》,散文集《纽约第三只眼》《野草疯长》,及诗选《漂泊有时很美》《窗外是海》等二十余种。作品获第14届百花文学奖,第4届《长江文艺》完美文学奖,第4届中山文学奖,及第4届三毛散文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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