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车轮滚滚
1974初年,铁道兵的上千辆车,卷着滚滚的风沙,装载着各种各样的机械设备,从各个方向汇入到阿拉沟。当时的超级大国从卫星上观察到了这一震撼的画面,紧张得不得了,以为中国这样的战略军事部署,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后来被证实是铁道兵来新疆修建铁路,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独立汽车营,部队驻扎在阿拉沟中段一个地势最为平坦的地方,相邻有军工厂。汽车营肩负着整个南疆铁路施工材料,机械设备,生活设施,包括人员等大部分运输任务,工作是艰巨而繁杂,紧张而劳累。
新兵训练结束后,聂冬青,毛少龙,孙志伟,张君几个个新兵来到了汽车营被分到了一连。还没来得及缓过气来,就立刻派往大河沿部队仓库,从事水泥的装卸工作。这也是汽车营给新兵的一个下马威,这水泥装卸工作,是考验一个人能力及综合素质的一个考场,要完成这个考题很不容易。四五月份的沙漠气候白天热得要死,晚上还凉凉的。每天要冒着明晃晃的太阳,从火车车厢里一袋袋扛水泥包,每包一百斤,没有时间和数量的规定,连续穿梭不间断工作。聂冬青还算是力气大的,刚开始都吃不消。毛少龙,孙志伟和张君更是累得眼冒金星,额头冒虚汗。水泥灰呛得人嗓子眼冒火,汗水混着灰,把脸糊成泥壳,一说话就掉渣。晚上大家腰酸背痛的很是难受,体重开始大幅减轻,脸上立马瘦了一大圈。由于水泥灰尘的污染腐蚀,加上太阳和汗水的作用,大家的皮肤都开始变色脱皮,有的还变得像地图一样,黑一块,白一块的难看死了。不过大家都咬牙坚持着,有病就吃药抹油膏。真的是年轻人只要意志坚定,不怕困难,适应起来快得很,可以创造无限的可能。十来天下来,大家就变得身轻如燕,来去自由,有的战士可以一次扛两包,最厉害的甚至是一次扛三包。这装卸工的工作好像干上了瘾,一个多月很快就过去了,大家离开的时候还有点舍不得,因为很锻炼人的,饮食较好而且吃得多,睡得香又甜。
回到汽车连,孙志伟被分到了修车班,还兼任连队的理发员。聂冬青,毛少龙和张君分到了汽车驾驶班当学员。当学员首先得干杂活,每天要保养汽车,让汽车一尘不染,那是很累的,因为汽车干了一天活,都是在风沙很大的地方运行,车体浑身都是沙子,脏兮兮的,里里外外都要清洗干净,还要停放得整整齐齐,那是需要很大的耐心和流很多汗水的。这还不算,高寒地区更有特殊的要求,到了冬天,汽车每天回场都要把水箱里的水放得干干净净,不然结冰就会把水箱涨破。要出车,必须早早的爬到车下面去,用喷灯烧烤油底壳,将机油预热。那火苗“呼呼”舔着铁板,映得人脸庞通红,机油味儿混着尾气的烟味儿直往鼻子里钻。然后还要加开水到水箱,当这些工作准备停当才可以发车。
打杂工作合格了,老兵就可以让你学习开车了。没有更多的时间让你慢慢进步,那是热炒热卖。几天功夫就要你上路,三个月考驾照,然后就独闯天下,无人抵挡。
汽车兵可是一个特殊的兵,因为经常会单独外出执行任务,手中的权利也很大,危险性更大。新兵驾驶员毕竟开车时间短,驾驶经验严重不足,再加疲劳驾驶,野蛮驾驶都是出车祸的原因。别看在沙漠里行驶,无边无际的随便晃荡,恰恰容易掉以轻心,当发现问题猛踩刹车,结果是车辆失控,迎面相撞也不是一回两回。当年,就是一个新兵驾驶员,在戈壁滩上把师政委的吉普车给撞了,政委的肋骨还被撞断了几根。在冰天雪地里,更是危险,轮胎还要加链条,一不小心就掉沟里去。那碰碰撞撞的是常事,翻车打滚也是常事,碾死人的大祸也有,特别重大的事故也不少。有个新兵刚单独开车拉木材,没跑几趟就翻到阿拉沟里,汽车燃了火光冲天,一切烧成灰烬。
除了车祸,还有人祸,把着方向盘权利大着呢,你可以拉私活,可以停车吃喝玩乐,还可以卖汽油,倒卖部队物资等等。汽车连的纪律是很严的,但是将在外自己要犯错谁也管不着。最为严重的是一个汽车兵,外出运输时,遇到一个女人搭了她的顺风车,这兵把人家拉到野地里强奸了,而且还残忍的把她活活的给掐死。破案后,新疆军区军事法庭,宣判死刑立即执行,而且就是在部队营地不远的一个沙滩上执行枪决。让指战员们都亲眼看到:为的就是严惩罪犯,告诫人们,我们是来建设新疆的不是来享乐挣钱,违法犯罪的。特别是军人,如若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临时刑场那场面太震撼了,眼看着曾经的战友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面如土色,然后枪声响起,皮飞肉绽,鲜血横流,一条年轻的生命,本应该立功受奖,报效家国,因自己一念之差,兽欲熏心,胡作非为,不计后果,顷刻就变成了孤魂野鬼。父母兄弟只能是悲痛欲绝,战友首长只能是羞愧难言。各位读者情何以堪?
大半年下来,在连队的各项考核指标中,聂冬青和毛少龙都名列前茅,驾驶技术比赛聂冬青取得了第一名。他倒车时能让后轮刚好碾过一根稻草,分毫不差。那张君身体不适应,就被派去营部打杂,帮司务长管理财务去了。孙志伟的修车比赛也得了前三名,他的理发技术也被战友们称赞。
在阿拉沟,我们的铁轨已经开始分段的铺设了,在一个轨道的桥洞下面修了一套房间住着一个妈妈,叫黎大姐,她就是这个工棚的女皇,长得有点像“阿庆嫂”。她是和我们并肩战斗的铁道大队的轨道守护员。她有一个女儿在军工厂学校上中学,时常搭车过来看他妈妈。这地方是汽车连经常路过的地方,很多战友都喜欢在这里歇歇脚,聊聊天,喝点水什么的,聂冬青和毛少龙一有机会就会到那里坐坐,黎大姐对铁道兵非常友好,对驾驶员们特别亲切,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随你,吃饭喝水打瞌睡都由着你。战友们也有点东西就往那里送,想方设法帮助她们母女。在那个荒天野地里,这里就像是一个铁道兵之家,让很多人感到温暖。黎大姐的女儿叫草草,大名余新草,战友们都叫她“鱼腥草”,她皮肤微黑身材匀称,红红的脸上挂着苹果般的笑容,模样活泼可爱,一副新疆人的性格。工厂到这里的十几里地,驾驶员都争着接送她,只要她往路边一站就会有军车停下让她上车。
在枯燥的日子里,日夜往复中,战士最大的娱乐无过于写信和看信,聂冬青和毛少龙都喜欢到这里写信,还喜欢和黎大姐天南地北的聊。因为没有战友们的干扰,还有比较好的桌子板凳和灯光。
但是新的干扰又来啦,那个荒天野地,一个百般无聊的学生,就把和铁道兵大哥哥们的交往,变成唯一乐趣。经常抢着信来看,不管是来信还是去信还大声念出来,这样她就了解了信友的情况,知道了有个鼓岭县,有个树叶村,村里养了很多黄牛。还知道了丁铁军是聂冬青最好的朋友,他在树叶村还认了一个干儿子叫唐政。还认定露露是聂冬青的女朋友,丽丽是丁铁军的女朋友。还知道了最新新闻,丽丽刚考取了蓉城机电学校,露露也被蓉城财贸校录取,草草为她们还拍手欢笑高兴得跳了起来,还非要要聂冬青买糖庆贺。聂冬青说,想把父亲赠送的小铝锅送给草草,因为放在军营里很不方便。那锅把手上的布条磨得发亮,是父亲当年一针一线缝的,聂冬青每次摸到都像触到父亲的手掌。草草对铁道兵的东西什么都喜欢,知道这锅的来历后,自然后来就接受了这件特殊礼物。没想到这东西成了他们几十年后的一个实物见证。草草收了小铝锅这件不平常的礼物,就还想做聂冬青的干女儿,因为聂冬青收了一个干儿子唐政。聂冬青不敢收,哪有这么大的干女儿,认个干妹儿还差不多。后来,草草直接参加了写信的运动,她要锻炼文字的能力,也要表达自己的感情,露露和丽丽也知道了这个女孩子的存在,还在信中经常会关心她,问候她。
毛少龙性格很内向,写信也很无聊,但是他家里比较喜欢给他寄东西,凡是有好吃好玩的,都会让草草和她妈妈一起分享。在这桥洞下面的一个斗室,除了堆放了很多的工具,比较杂乱以外,仿佛就是一个宫殿,有公主和女皇陪伴你,给你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年底,聂冬青和毛少龙接到通知,他们要去运送文艺演出队去下部队巡演,任务执行时间不定。这个通知是点名要聂冬青和毛少龙。汽车连的领导有点不开心,但是那是营长的意思,也不敢违抗,只好按要求做好准备,随时出发。
编辑:兵心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