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鸫鸟
疫情的反复,病毒的变异、肆虐,让宅家成了常态,也让亲近大自然成了奢望。其实,这一点也不影响春天的如约而至。你看,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宛如一位清洁工的巧手,把小区的一切洗刷如新,被滋润的万物从沉睡中苏醒过来,那嫩绿的枝芽,拔节的竹笋,柔细的马尼拉,挣脱束缚了一冬的桎梏,破势而出,展示出勃发的生机和旺盛的生命力,让人心旌荡漾,有忍不住扑上去亲近一番的冲动。
住在顶楼的楼层,除享受极目远眺一览众小的登高之趣外,更有少花钱多享受之乐,那一百多节台阶自然就不算什么了。掀开蛰封了数月的窗帘,对着碧蓝的天空深深地吸一口混杂着泥土花草芳香的潮湿之气,再缓缓地吐出,一股清新之气贯通全身,顿觉神清气爽。
看着邻楼顶层的几只不知名的黑鸟衔着枯树枝忙碌着飞来飞去,蓦然觉得,它们也在为新生命而准备,忙并快乐着。
纵然是放眼远望,也有收回眼帘的时候。刚刚舒展的胳膊成高举之势便僵住了:自家原本后阳台上摆放几个闲置花盆的空隙处,赫然一只精致绝伦的鸟窝!
枝条、枯草、松针搭成“北京鸟巢”状,凝合它们的除了泥土一定还有主人的唾液。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朝鸟窝探去,又见五枚呈浅绿色而满布栗褐色斑纹的鸟蛋。看看对面楼顶上旋转翻飞的黑鸟,再看看似乎还没有竣工的鸟窝沿口,我明白了,这里就是它们孕育新生命的地方。
我们家也来了邻居,而且还是特殊的别样“邻居”。
我没有养鸟的经验,面对从天而降的来客,一种莫名的激动和优越感使我有些手足无措。是什么样的鸟儿能青睐我这样的后阳台,是这里离天最近,闹市最远?还是经久没有打开的窗帘,安静宜居,少人惊扰?亦或是环境好了,随意找个什么地方就能安家?
我缓缓放下手臂,轻移脚步,再慢拉窗帘,试图恢复先前的原始,让它觉得:别怕,一切还是老样子。
回到房间,边把这消息告诉妻子,边打开百度,刚输入“黑色小鸟”字样,妻子就咋呼着冲进来:“不好了,是乌鸦,赶快把鸟窝拆了,不吉利!”我一听,赶紧悄悄掀开窗帘一条缝,果然一只泛着青光的黑色鸟儿卧在鸟窝里,再看嘴边有一圈深黄色,我又回到电脑上,这才发现它叫黑鸫,又叫百舌、报春鸟。栖息在长江南北岸,由于鸣叫婉转动听,善仿它类,有这样一只美妙歌喉的邻居住着岂不是乐事一件。妻子将信将疑,因为她毕竟没有听到乌鸦象征厄运的“呱呱”叫声。
真的是没想到,这该死的新冠肺炎疫情还能让我享受这样的乐趣,为宅家的无聊纾解了打发时间的事情。既然是新邻居,总该表示表示,以示友好吧。我提示家人,一切活动以静为主,尽可能不要弄出太大的声响,以体现我们家待客的素养。我又找了些饭粒,撒在鸟窝旁,表示欢迎它比邻而居。如果我家有恒温箱,我还会毫不犹豫地帮它一把,就不知它愿不愿意?妻子还是不以为然,与人相处不过如此,何况鸟乎?而我则认为,与鸟相处,亲近自然,别家还没有这福分呢!
从此,每当清晨,我们都会被这曼妙的天籁之音唤醒,开始一天的劳作。无聊的时候轻手轻脚地挪过去看它一眼,算是打招呼。原本粗手大脚的妻子也不自觉细腻起来,还说又像回到在农村小时候的情景。鸟儿似乎看到邻居的诚意,大白天也敢栖息抱窝,有时还用黄嘴轻啄玻璃,算是友好的回应。我有些受宠若惊,赶忙又找了一块旧棉絮,垫在鸟蛋下面给它保温。
总以为鸟儿会更加满意,没想到我的热情过火了。
不要以为春天总是风和日丽,其实也有变脸的时候。一天夜里,听到狂风夹着雨点扑打着窗玻璃的声音,我第一反应就是鸟窝会不会受雨淋?急忙起床找了一只空盒子,放在鸟窝一侧,希望能遮挡点风雨。心里还默默念叨,我只能为你做这些了。想到也有让我牵肠挂肚的事情,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早晨没有听到熟悉的歌喉,起床后发现鸟儿没有如期而至,第二、三天也没有它的踪影。我隐隐不安起来,再一摸鸟蛋,我的心像鸟蛋一样冰凉。
是我做错了吗? 我反复回想家中发生的一切。觉得好像没有做错什么,又和家人一起回忆,还是不得要领。
等我再回头观看那有些凄凉的鸟窝时,我醒悟了。本来鸟窝是透气的,而棉絮被雨水打湿后的水分却不会立即散发,长期浸泡在冰冷的雨水里,谁受得了?看到鸟儿在不远处盘旋翻飞,一付不离不弃的执着,我赶紧撤掉那块湿湿的棉絮。再一想,鸟类本属野生,添加了人为的因素,能和谐吗?更何况它天生胆小、警觉。短短二十多天的与鸟相处,我悟出一个道理:关心它,就让它有个和谐自然的环境,任何人为的热情都会令它不安,几千年生物的繁衍生息不都是遵循这个法则吗!
归来吧,黑鸫鸟。
作者:原铁道兵十三师65团 战士
照片由作者提供
(本版编辑: 老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