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种至亲:青海方言尊称为外(wěi)奶奶
心底对我外奶奶的印象和记忆,永远定格在离家乡丹噶尔县城区区四五公里一个叫做大华何家庄的小村庄里。


小时候印象记忆中,我母亲娘家以及娘家人阿舅舅母(我母亲叔父的儿子儿媳)所在的何家庄村子里只有几十户人家,村子后面不远处是经流不息的黄河支流湟水河,河岸边生长着一些河坝柳和叫不上名儿的灌木植被。村里的土路旁及庄稼地周围,一溜或零散地生长着粗细不一的西北白杨树。农家庄社们的一个个院舍,是高原河湟谷地常见的干打垒土墙墙和“一面坡”土担梁土木结构式民居......我母亲的娘家人和我的外奶奶,就世居在这个很不起眼的小村庄里。
我的外奶奶一生养育了我的母亲和我的两个姨娘仨女儿。她老人家众多孙外娣女中,外奶奶独独对我这个外孙子给予了一种特别的宠爱。我想,这或许是外奶奶“偏心眼”她的小女儿我的母亲的缘故吧,仰或是自小淘气的我,面相像极了我的母亲和沾了我母亲被外奶奶格外“偏爱”的缘故,我一直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固执地认为的。
每次去乡下阿舅舅母家看望外奶奶,首先总会映入我眼帘的,就是我的外奶奶那饱经沧桑的慈祥面孔。一直住在大阿舅家我的外奶奶,一年四季身上穿着始终不变的,就是一件颜色有些斑驳的黑平布长衫,大裆棉裤裤脚处绑扎着黑布带带裹腿,一双“三寸金莲”尕脚儿,是封建腐朽年代残害妇女留下的罪恶印记。古稀之年的姥姥、我的外奶奶平时沉默寡言很少说话,满头银发和苍老的面容看上去实在叫人怜悯心痛,微微低垂的头颅不停地轻轻晃动着,腿上盖着青海当地常见的那种百纳碎布头抖凑缝制起来很干净的褥子,老人家静静地坐在土炕一角,嘴里时不时自言自语地默念着什么,这便是如今也匆匆人生奔七的我心底对我外奶奶至死都忘不了的亲情印象。
记得1964~1965年间,在家乡县城城关一完小读小学的我,周日放假或寒暑假期间,特别开心的时候,就是每次从县城跑去大华何家庄阿舅家看望我的外奶奶,老人家见到她最疼爱的尕外孙子来了,摇摇晃晃地惦着一双“尕脚儿”紧紧拉着我的手,慈祥的脸上高兴的像一朵盛开的雪莲花。在两个阿舅和舅母家里,我会经常依偎在老人家身边,静静地听外奶奶慢悠悠地哼着我喜欢的老掉牙的家乡童谣,直听得我如痴如醉忘了一切。


去乡下阿舅舅母家,我的外奶奶有时也会拿出她身上不知装了多少时日的一毛钱十个的数粒“黑焦巴糖儿”,还有藏在袖筒里很有一段时间,卷成卷卷儿仅有的一两毛纸币悄悄塞给我,下炕后扭着一双“尕脚儿”去堂间面柜柜里抖抖索索摸出几个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让我舅母煮给我吃,那些年里,鸡蛋可是乡下农家从鸡屁股抠下一个一个积攒起,用来换些针头线脑煤油青盐等日常开支的奢侈东西。或者打发我的姑舅哥嫂去菜园子里的两棵李子树上(家乡人叫凉李儿树)搭上梯子,摘取一些如山楂果般大小能酸涩掉大牙的李子……每次去乡下阿舅家的日子,我的外奶奶,我母亲娘家的亲人们给我的人间大爱亲情,在我天真无忌的童年生活里留下了太多太多温馨难忘的幸福回忆。
家乡县城一完小读书读到小学四年级的我,告别了与自己相依为命一起在县城生活的奶奶和我的乡下外奶奶以及家乡的亲人们,转学去了远在数百公里都兰香日德的父母身边。自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疼爱我的外奶奶了,可是,老人家却一直在我心里牵挂想念之中。农历甲寅年仲冬季,县城一中高中毕业走出校门数月的我报名应征入伍走进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这支铁军部队,在绿色军营奉献青春流血流汗和我的战友们艰苦奋战青藏“天路”二郎洞展线,数次受伤与死神万幸擦肩,几年军营磨炼多次立功受奖由“新兵蛋子”成为“老兵”的我,由于在军营表现还算突出,被部队派往湟中总寨公社王斌堡大队(现西宁市城中区总寨镇王斌堡村)任班长带训77年安徽、四川、重庆籍新兵任务。趁新兵尚未到达新兵连之前,向新训连连长请假,顺搭上新训连所在村里社员去省城西宁积肥的28型拖拉机,第二天又早早跑去长途汽车站买了省城至湟源的班车票,急急赶往离别了十来年的湟源乡下看望我的外奶奶及我母亲的娘家亲人们。因当年我阿舅家“成分”原因,我的大舅母一路小跑先后到大队书记和治保主任家里如实报告他们当解放军的外甥来了,村子里阶级成分贫下中农“根红苗正”的一些庄社们也来到我阿舅家大门口探头探脑好奇地张望着,没人会相信“只许老老实实改造”的“四类分子”家中竟然还来了一个当解放军的外甥!当我从两位阿舅长辈口中惊悉我的外奶奶早已在多年前驾鹤西游走了,我终究没能见到疼爱我的外奶奶最后一眼,悲伤难过之余,终成我生命中一桩铭心憾事。想念外奶奶,想念儿时和外奶奶曾经在一起的幸福,想念外奶奶对我的殷殷慈爱恩情。这一切的一切已成为我心中永远的记忆和不朽的怀念,犹如伴着那个村庄里农家炊烟直上青云九霄。


外奶奶——是触及我灵魂深处的字眼,是我生命里无比依赖敬仰的亲人。我无法用自己贫乏的文字语言去表达对老人家的怀念之情,只能用贫乏朴素的语言来抒发自己对老人家深深的思念之情。我的外奶奶故去已经很多很多年了,然我依旧还是会时常想起她老人家,想起我的外奶奶慈祥的面容和一桩桩疼爱我的幸福往事,想起我的外奶奶时,我愈加怀念老人家在我孩提总角年纪陪伴我的日子里那些个快乐时光,怀念乡下阿舅舅母家的黄土墙墙农家院,怀念黄土墙墙庄廓菜园园里那两棵结满果实的高大凉李儿树,还有我母亲的娘家人给予我的至爱亲情。
“古经儿古经儿当当,猫儿跳着缸上,缸扒倒,水扬掉,山里的哥哥来了要馍馍......”童年的歌谣又在耳畔回忆起,那么熟悉,多么亲切。而我,多想乘着童年的歌谣里,回到我童年的世界里,多想依偎在我的外奶奶身旁,听我外奶奶给我轻轻哼唱童年的歌谣!岁月无情,韶华易逝,而今的我依然还会时不时在记忆的心田里翻滚去触摸有外奶奶的温度,去重温儿时的旧时光,去怀念那些年的纯真。想起我的外奶奶,我感知到自己脸上有湿湿的东西在静静地流淌下来。我心中至爱的外奶奶,您在那边还好么?您是否知道您最疼爱的、您生前慈爱地叫着我小名儿的外孙子我在思念着您吗......

编辑:开门见喜